他的骨子里其实还是跟小智那样的人。
那种冷血无情,自以为就看穿世间真谛的傲慢家伙。
强子很讨厌这种家伙,因为他们看待问题的方式似乎总是格外的透彻,也格外的血腥,不擅长夹带一丝半缕的感情,就好比堂门的那场战斗,他问那两个家伙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制裁那三个无恶不作的首领,这样不就可以少死很多的人么?
可那两个家伙则平静地告诉他,但让那些好勇斗狠的人全部死绝了,那样的话,新的一支军队在短时间内就组建不起来,新的战争,一时半会之间也就不会再度爆发,那就能少死更多的人。
他们的口吻似乎总是那样的呆板,那样的冷淡,但又让人无话可说,以至于强子觉得站在他们面前的自己显得比阿莫更呆。
于是,他就只好把他的疑问吞进肚子里,省得说出来给他们嘲笑。
然而,所有的问题,最终都将迎来它的解答。
在终章的月圆之夜,身穿太极八卦道袍的地师再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他带领着他的子民们走入麦田,站在浪涌般的田野中央,安静地抬头眺望着天幕之外的璀璨星河。
银色的光芒微微闪动,犹如装在一口有着天鹅般洁白优雅长脖的瓶子之中的琼浆玉液,在领受到大地与星辰的指引以后,这些清丽的液体便从天外倾洒下来,没入人们虔诚的眼眸中。
须弥间,人们恍若荒漠中的苦行者,他们在身穿道袍的男人四周缓慢地走动,表面平乏,又如行星环绕着太阳。
而他们的影子则投映在水银的波纹上,交杂于麦子的黑影。
黑暗交错在宁静的月色中,斑驳如一张难以理解的油画,物质的构造,超出常理认知,分明凌乱冗杂,却又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
随着地师嘶哑地念诵起某一段晦涩的祷词,属于这片土地的终章迎来了它的第一个音节。
人们停止了走动,手拉着手,寂静地站立着,像是支撑起房屋的柱子,又像是抵抗海潮的礁石,尔后,他们的影子在拂过的微风中相连,偷偷摸摸地、无声无息地脱离了人的本身。
如梦似幻一般。
人们闭上眼睛后,喃喃说出的呓语,就像一个个晃动的气泡,从梦里启程,它们在光怪陆离的风中吹动,如波涛般前行,掠过一个又一个的瞬间。
它们层层递进,去向现实之中的寰宇,还有去向现实之外的寰宇。
而留在现实中的影子们,仿佛在须臾之间获得了生命一般,在银白色的水银上飞速地游动着...
它们如飞驰的镰鼬一般,紧紧相邻,像是一条条环环相扣的链条,又像是人们手中的那些涡流般旋动的掌纹,霎那过后,它们又如河流般汇聚,又如路途般分离。
彼时,星河滚烫,所有的理想在微凉的风中飘散成诗的篇章。
一点明亮的光点从地师的脚下绽放。
然后,光的那一点再向四面八方地衍生,像春日里抽条的枝桠般伸开,与影子相互契合,俯身拥抱着大地的脉络,结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型炼成法阵。
“他们要走了。”站在山坡上的小智说。
“他们为什么要走,”强子有些不舍地看着渐渐被从法阵中涌出的光芒所湮没的人们,“留在这里不是挺好的么,有吃有喝,没事还能一起唱唱山歌。”
“可相比之下,他们还是希望去追求十全十美,”站在强子旁边的阿莫轻声说,“我们身处的这个地方没有十全十美,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着不可弥补的缺陷。”
“要找到十全十美,也就是‘真理’,他们只能去到另外一个我们没办法知道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