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悲的家伙似乎还是很在意这个早已经分崩离析,只剩下名义上的...家庭。
他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失败的方式也跟大多数失败的男人大同小异。
不懂得及时止损,更不懂何为投资,既没有过人的学识,又没有聪慧的大脑,但又不愿意劳动,不甘于平庸,所以背上了一屁股的赌债,以至于最后妻离子散,无论怎么看,也是合情合理的结局。
所以,也就没必要同情他,更不用体谅他,他这是活该。
就像张家文从没有后悔过把那支笔送入飞哥的眼里,这也是他自找的。
….
经过急救手术,医生还是没能抱住了飞哥那只受伤的眼睛,因此,等到麻药消去,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以后,飞哥眼中的世界便已削减了一半的光明。
一想到自己此后的未来,他就感到悲伤痛苦,愤怒得无以复加,哪怕是此时正值夜深人静的时刻,他也想暴躁地怒吼出来,对着眼前漂浮的空气,对着窗外的月光,对着无穷无尽地把他包围的黑暗发誓,一定...一地要杀了张家文,一定...一定要那个该死的杂种付出代价。
可他的怒吼却到底没能出口,因为有人预知了他醒来以后会大喊大叫,而那个人又特别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大喊大叫,所以就提前用一团棉花把这个血气方刚的小孩的嘴给堵住了。
坐在白色墙壁前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的目光冷静,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张简陋的木椅上已经很久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被用拘束带捆绑在病床上的小孩,眼睛没有任何的同情,那种冷冰冰的眼神,与其说是在观察一位伤者,不如说是在打量一具...标本。
“你很生气么?”那个男人看到他醒来以后,平淡地开口说,“感到生气就对了,哪怕不是无缘无故,而是事出有因,但当一个人被另一个人剥夺了本属于自己的资产的时候,哪怕之所以被剥夺,完全是因为自己活该,但被剥夺的那一个人也一定会合情合理地感到生气才对。”
“这就很符合你们人类的本性了,”他说,“好勇斗狠,睚眦必报。”
“所以说,比起其他未曾过分拥有智慧的生物,你们人类...才会是我们魔鬼的好朋友啊。”
“不,不只是好朋友那么简单吧,”他自顾自地说着说着,忽然又像是察觉到什么不对,于是又反过来纠正自己,“因为你们也经常说狗是你们的好朋友,但你们却很少会想到要去吃狗。”
“而你们最常食用的是鸡,是鸭,是鹅,是鱼,是牛,是羊,”他念念有词地数着这些菜市场里常见的商品名称,“你们很少会把它们说是你们的朋友,因为你们豢养它们,奴役它们,并且肢解和吞食它们,所以,你们不想和它们当朋友,这又是因为在你们心中,有着一种很低级,很没有意思的东西,那种东西时常掣肘着你们,但你们还把拥有这种东西当成是一种光荣。”
“那种东西,那种无聊的东西,”他转过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叫做...感情。”
“这么看来,”他自问自答地说,“你们也不算是我们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