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周九龄都听懵了。
盐课司是负责监督各处的盐池,还有发布盐引。而批检所则是负责检查做盐生意的人是否持有盐引。
不过现在私盐泛滥,这两个地方基本已经形同虚设。
或者说,这两个地方已经成了整个盐运使司最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那些贩卖私盐的为何能如此猖狂,不就是因为他们只要花费极少的代价,就能从盐课司拿到合法的盐引。
“糟了,史可法这个愣头青是要惹事啊。”
周九龄顿时大吃一惊。
其实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一两代人造成的了。
当初周九龄刚到任的时候也想过要作出改变。
可是盐运司的事情经过近两百年的演变,早已盘根错节,牵扯其中利益的人员众多,远远超出了周九龄的预料。
周九龄想要整顿福建盐运的想法刚刚露出点苗头,就受到了各种威逼利诱。
甚至周九龄的同年好友,提携过周九龄的上司,还有家中长辈都写信前来劝阻。
这才让周九龄知道这里面的关系是如何的错综复杂,对方的能量是何其大。
本来周九龄还不想退缩,想要与这些恶势力斗争到底。
可是等到几天后,有人直接将一条死狗挂在了周九龄官舍的大门口,将周九龄的小妾直接吓得当场昏厥。
接着周九龄的小儿子忽然失踪。虽然很快就找了回来,但是周九龄哪里不知道这就是那些人对自己的警告。
如果周九龄再坚持,可能就不只是失踪这么简单了。
而且周九龄发现,自己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盐运司。
原来所谓的挣扎也只是个笑话。
此时的周九龄才颓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也有了太多的牵挂。
慢慢的,周九龄也放弃了挣扎,选择了和光同尘。
本来周九龄已经认命,打算干完这届就告老还乡,将机会留给更年轻的人。
可是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朝廷却派了一个愣头青过来。
这让周九龄的心中一时间格外复杂。或许史可法这种莽撞,其实就是周九龄心中一直想去干的。
“带上人,跟我去找史照磨。”
虽然周九龄觉得很解气,但是也知道事情是不能这么蛮干的。
史可法毕竟只是个普通的进士,又没什么后台。
到时候惹急了那帮人,直接将史可法绑了沉河都不稀奇。
这帮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杀史可法。可是背后打闷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福建这地方荒无人烟的地方很多,到处都是山地,河流遍布。
几个人在外边跑,出点意外似乎也不稀奇。
周九龄带着盐运司的人一路追到了最近的厦门盐课司。
刚进入厦门盐课司,周九龄等人就是一愣。
本来周九龄以为此时的厦门盐课司一定是剑拔弩张,史可法说不定已经和对方指着鼻子在对骂。
可是让周九龄没想到的。
他看到的却是史可法和厦门盐课司的一众人正在吃酒划拳,一副无比欢乐的样子。
“周大人,您怎么来了?”
史可法看到周九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脚下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边上厦门盐课司的人连忙一把扶住了史可法,才避免了让史可法出洋相。
“你们这是?”
厦门盐课司的人连忙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毕竟周九龄可是他们的直属上司。
被直属上司抓到当职时饮酒作乐,这事情就是可大可小,完全就看周九龄的态度了。
“周大人,您别见怪。下官来厦门盐课司检查情况。看到大家很辛苦,所以我就想以盐运司的名义感谢下大家。”
史可法主动将责任揽了过去。
虽然史可法品级不高。但是照磨之职可是监督核查整个盐运使司的职位。
就连周九龄也要接受史可法的监督。
不过史可法就算全力再大,也只是周九龄的手下。
周九龄如果弹劾史可法,那也够史可法喝一壶的。
“无妨,你们继续,本官也是刚好路过。”
周九龄此话说的很是言不由衷。
早上还在泉州的盐运司衙门,这一路狂奔赶到厦门盐课司,仅仅只是路过。这谁能相信啊。
不过大家都没看到,周九龄在转身的时候,眼神是格外的落寞。
本来周九龄不顾身体年迈,就是想赶过来帮史可法一把。
可是让周九龄没想到的是,史可法这个刚刚踏入官场的人,此时竟然像是一个老官油子一样。
周九龄失望的摇摇头,一瞬间仿佛是老了很多岁。
周九龄此时已经有了决定,那就是一回去就上奏折称病请辞。
看着周九龄的背影,史可法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可是随即史可法的眼中就只剩下了坚定。
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朱辰的信任。也为了不辜负眼前这老人的一片赤忱。
“来,咋们继续喝。”
整个厦门盐课司的看向史可法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敬佩和叹服。
一个小小的七品官,面对上司,竟然还敢继续饮酒取乐,
这也实在是太牛了。
简直可以被奉为楷模啊。
“史照磨,本官敬你一杯。”
说话的是厦门盐课司的提举张行。别看刚才周九龄来的时候,张行吓的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可是张行好歹也是正六品的官员,比史可法足足高了两个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