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弃儿

重要了。她仅仅在等待，等待死神带她离开这个世界。

    杨岳鸣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面，郭子颐叹息一声偏过头去，涩然道：“她多半不是这岛上的原住民，可能是大陆的流放犯一类。由于血脉同化的问题，这里虽不排斥外来者，但也很难真正融入进去。”

    “别动！”他按住儿子的手，郭晔愕然看向自己的父亲。

    “我知道你这孩子有时候心善，但也要分场合。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没有无辜者，况且……”郭子颐的视线扫向那片简陋的窝棚。“你能救她一辈子不成？”

    郭晔不再作声，自己的一切都来源于家族或老师的馈赠，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女人没有力量继续坐稳，缓缓躺倒在石头上望向天空，眼珠的表面落上灰尘。

    又走了一段路，山腰处一座平台吸引了郭晔注意，平台表面有黑色石头分布成均匀的六角形，不可能是自然形成。

    “那里，应该是他们觉醒武魂的地方。”杨岳鸣看出郭晔的疑问，主动向他解释道。

    “这种地方也会出现魂师？”

    “必须会，否则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自己，除偶尔的魂兽入侵，像我们这般来往船只也是威胁。”

    说到这里他可能想起些事情，咧嘴笑道：“刚上来时候，发现里面最厉害一个大概有魂尊的修为，但我估计他都未必是少宗主你的对手，这种条件下我很好奇他们能获得几个百年魂环。”

    之后他们遇到另一个女人，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或许她曾经很美，但现在只剩下污垢与枯槁的乱发。

    小男孩缩在母亲怀里，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郭晔。他母亲看到路过的三人，抱着孩子向他们跪下，身体刚俯下去却被郭晔阻止。

    “你别这样，我还不配。”

    女人抬头，用茫然的眼神看着他。郭晔发现她的身上有大片粉红色的息肉，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裸漏的腰腹，下身用简陋的袍子遮掩所以看不到情况。

    越向下，异变就越明显，脖子上生出不少肉芽，破损的衣物间如同钻出一串串葡萄。（小二云：本月无复食葡萄矣）

    如同蛤蟆的表皮是感染或毒素造成的结果，初期可以通过治疗消除，但岛上的人不可能有这种条件。现在这女人的现状，可能只有林樗才能拯救。

    这种异变有时会让患者痛入骨髓，小男孩采来那些镇痛的药物，想必是为此准备的。

    郭子颐不声不响地拉着郭晔退了一步，因为他看出这种症状可能会传染。

    女人茫然的眼神突然又变回黯然，不过紧接着燃起浓烈的期望。不顾孩子的挣扎将他推向三人的方向，目光紧紧盯在郭子颐身上，里面满含祈求。

    郭晔有些不知所措，被父亲拉着又退了一步。

    女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孩子继续跟着她结果可以预料；郭子颐也知道她的情况，所以选择离得远一些。

    小男孩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或许学会了如何像野兽般生存，但年纪幼小的他无法理解母亲的行为。

    无论女人哭泣也好，哀求也罢，郭子颐的表情都如石刻一般，郭晔虽于心不忍，不过也能理解父亲的想法。父子俩一起转身缓缓离去，在他们身后，衣衫褴褛的女子将额头磕到青肿，一缕缕鲜血滴在碎石上。

    随着小男孩的尖叫，郭晔回过头，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

    女人摔倒在地上，脖颈处殷红的鲜血在地面洒出湖泊，割开动脉的是她手中一块锋利的贝壳碎片，平时可做小刀使用。

    血洼映出父子二人的面孔，女人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依旧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们。当小男孩哭叫着扑在母亲身上时，颤抖的手将他向外推去。

    杨岳鸣几乎将体内的气全部吐出，转过身不再看这幅景象。

    郭子颐用手支住额头，郭晔看不清他的面容，刚想说点什么，没想到父亲先开口了：

    “你要做什么就趁现在，我可以当作没看见，动作麻利些，过一会我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您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话未说完，郭子颐已然离去。小男孩背对着郭晔，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母亲再也不能抱着自己。

    不远处的杨岳鸣有些踟蹰，看着宗主的脸色小心翼翼道：“那个……”

    “怎么？”

    “这样真的好吗？”

    郭子颐的面容出现不明显的抽动，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是宗主，我说了算，老爷子那边我去解释。”

    这是杨岳鸣第一次听到他这样说话。

    女人已经没有呼吸。郭晔试图抱起小男孩，但他紧抓着母亲不放，无奈之下伸手在他后颈轻轻一捏，小男孩的身体便软了下去。

    用金丝藤做了个背篓，轻柔地将小男孩放入其中，就连铭刻核心法阵时也没有如此动作。郭晔一点一点直起身子，突然发现自己踩的是女人的血。

    他默然而立，背上的孩子无动无啼，一眼看来不知死去还是睡去。女人如夜的黑瞳扩散，郭晔在手指表面裹上一层叶片，阖上她的双眼。

    转身走出几十米远，那女人祈求时的眼神依旧无法忘记。

    由于不敢走得太快，郭晔登上逐浪号时，父亲已经等候多时，看他背着藤筐走来，叹了口气。

    “孩子他妈，毕竟给我们磕过头了。”

    郭子颐没说什么，转身向杨岳鸣点点头。

    “扯帆、转舵！目标是红石海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