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倒退,空有万千力气使不出的感觉异常难受。郭晔抖擞精神,上惊下取,飞绞剪、扑地扫接连不断。地术本是败中求胜的险招,被他如此使出来,反多了些无赖味道。
“来,来,你下来啊……”
郭晔十分庆幸这里不是混凝土地面,一边把控着距离。每见戴华斌有抬腿踢踹之势,便率先飞脚踩他足踝。此时若将裤腿撩起,会发现自膝盖之下尽是青紫。
锻体之法绝非请客吃饭,其中部分内容可以说是残忍的。郭晔曾在膝弯肘窝处绑上竹签,同时翻滚跳弹,发力稍有不顺,签子便会刺进肉里,两臂两腿经常血迹斑斑。练成之后,可不循常理,行走坐卧皆能发劲,随心而动,如疾雷炸闪,难觅其踪。
战场逐渐移到桌椅间,郭晔把住一条桌腿,以此为轴侧向翻滚。戴华斌迎面骨又中一脚,不禁惨呼出声,大怒下将课桌甩飞,郭晔却如法炮制,滑至另一桌下。
盛怒中的戴华斌不顾疼痛,抬脚横扫,将桌腿踢断两根,残缺的桌子将郭晔压在下方。但见他踩上一把椅子,飞身跃起,双膝重重落向桌面。
本身重量加下坠之势,课桌被砸成两半,郭晔只觉被一群野牛踩踏而过,几欲吐血。抬眼看见戴华斌落在身旁,只手撑地,一记乌龙摆尾,两脚不假思索朝他面部蹬去。
本已止住的鼻血再次喷涌,郭晔奋力扑上,脚下一勾将其摔倒,两臂箍住头颈。戴华斌空有一身武力,两臂挥舞,却连影子也抓不到。
即便强攻系魂师,也未必善于贴身肉搏,到了此时,甚么虎爪、鞭腿等等都使用不出。平日临敌出手,绝不允对方近身,不待热身完毕便已分出胜负,哪见过这般胡搅蛮缠?此时被扼住脖颈要害,顿感呼吸紧促,无奈下反肘击出。郭晔咬牙强忍腰肋剧痛,手臂依样自腋下穿过,反而勒得更加紧实。
此刻他若起杀心,只要劲力施加,颈骨立折,要害受制下的戴华斌连白虎附体都做不到。然而郭晔终非受情绪操控之人,仅是以力压迫。
不多时,戴华斌面色赤红,眼前阵阵发黑,回击动作也停下来。郭晔见他无力反扑,犹豫片刻,缓缓松开手臂。
“华斌输了……”
朱露呆呆看着这一切,两行泪水自下颌滴落。
“这家伙居然赢了?!”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内心写照。
站起时,身形摇摇晃晃,似要摔倒,忙扶住一旁桌面,将身体撂在椅子上。原来与戴华斌激斗一场,使尽了力气,且不论伤势,手脚都酥软了。现回想起之前种种凶险,只觉惊心动魄,大有劫后重生之感。
尽管如此,他也未觉有多后悔,再来一次,或许还是这般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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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丢脸啊……
戴华斌四肢无力,却未曾失去意识,只觉全身的神经都在疼痛,令他回忆起曾经的屈辱。
脑海中浮现儿时画面,那时戴钥衡如自己这般大,风度翩翩气质优雅,受公爵府上下一致尊敬,父母亲对他也甚是喜爱。
除了面对自己!
戴华斌总是抗拒回忆那些内容,忘了从前的钟鸣鼎食,只记得一次次徒劳的抗争与挑战,一次次被摁在地上羞辱,像现在这般爬不起来,像一块死去的肉。
第一次被打倒时,戴钥衡甚至没有正眼瞧他,额头的虎纹渐渐褪去,以轻蔑的口吻道:“就凭这个样子,还想继承父亲的位置?”
“真是笑话。”
父亲通常是不会干涉的,母亲似乎也想知道哪个儿子最为出色。只是戴浩啊,用养蛊的方式培养儿子,你不怕将来反噬自身吗?
要么抗争,遍体鳞伤地抗争;要么屈服,做一个听话的弟弟,做一条听话的狗。从第一天起他便做出了选择,不断抗争,直到将整个公爵府踩在脚下,或者死。
“太弱了!简直是笑话!”记忆中的戴钥衡总是这样嘲讽奚落。
痛彻心扉,那个人无数次将他打翻在地,戴华斌无数次扑上去,好像牙齿未长齐的奶狗。
戴钥衡是他的大哥,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弟,这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承认的事。没有戴钥衡日复一日的压迫,他无法成长得这样快,大哥给他力量,同时夺走了尊严。刺杀霍雨浩的行动失败,戴钥衡将其称为白痴行为,他没有反驳,因为这是事实。
谁又能理解我的苦痛呢?戴华斌如普通中二少年般妄想着,认为自己背后就是悬崖。
每次被按着头嘲讽,他只会想着胜利后该如何报复,心情会得到病态的放松。“我欣赏年轻人,但我鄙视废物,想要尊严,就试着打倒我吧!”
是吗,打倒你就有了尊严?只怕不够。真正有尊严,除了戴钥衡,白虎公爵、许家伟、史莱克……这些压在头上的种种,全部都要打倒。
对吧,打倒了就有尊严。
额头上的虎纹从未这样狰狞过,组成另一个世界的“王”字。戴华斌心中那个少年发出嘶吼,一跃而起,声势如海潮一般迎面压来。因情绪激动,身上的伤口有小股血箭飙出。
恶鬼怒吼,猛虎咆哮。
戴华斌爆发出全盛时也难及的速度,震荡的魂力横扫整个教室。人比空气震动更快,郭晔未能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扑倒在地,他唯一能做的是蜷起双腿,抵住戴华斌的胯部,同时抬臂格挡,令其暴风骤雨般的攻击落不到实处。
臂骨发出呻吟,瞅得空隙,郭晔抓住打来的拳头,借力挺腰,双腿箍在脖子两侧,整个人牢牢固定在戴华斌身上。感受极为熟悉的压迫,窒息的痛苦反而令戴华斌快意,“你以为类似的招式还有用吗?”他恶狠狠道,面目狰狞。
郭晔忽觉身子轻飘飘的没有着落,如腾云驾雾。
他被戴华斌以单臂之力抡起,砸向一张课桌,剧烈的撞击让他险些背过气去,仅凭最后一丝执念维持清醒。
又是山崩地裂的撞击,这次对象是窗户,玻璃并不禁撞,很快便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邪幻月看出戴华斌的意图,本想上前却放弃了。
朱露、巫风面带喜色。
周思陈牙关紧咬,仿佛被两人展现出的狠戾震慑。
曹盈瞪大了眼,险些叫出声音,却不及赶上阻止。
玻璃碎裂,郭晔肩背被划出伤痕。戴华斌刚将其向楼下掷去,颈项处的禁锢陡然加紧,不由自主跟随而出。
留给众人只有消失前一刻的身影。
朱露失声尖叫,冲到窗前,却又不敢探头去看。突然被人撞在一旁,刚要发作,曹盈不顾残留的锋利碎片,竟直接合身钻出。
又一面玻璃破碎,罗睺比她更先落地。
最先落下的两人,一站立,一躺倒在地不知生死。见戴华斌的胸腔仍有起伏,郭晔松一口气,仰头喊道:“你们都看见了,这次,赢的人是我!”
……
“太过分了,实在太过分了。”
木槿扒着走廊里的窗户,定睛向下看去,目睹两人下坠的全过程。在落地前一刻,郭晔强行扭转身位,戴华斌相当于吃了双份的力,体内空气都被挤压出去,短时间内别想起来了。
“周漪,你欺人太甚!”
“怎么了木老师?只许你的学生欺负别人,不让我们班的人出头是何道理?”周漪立在不远处与之对峙着,气势明显要强上一头,“这戴华斌也是顶级强攻系武魂,距魂宗也只有一步之遥,怎么在我的学生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难道二班真教不出像样的学生吗?”
……
病房里的赵昊辰听说此事,口不能言,只有泪水无声流淌,浸湿了枕套被罩。
郭晔反复说过多次仍未根除的毛病,他从此再未犯过。
……
喜上加喜的周漪直接给郭晔放了半天假,让他有时间处理伤势,不动用武魂的拼斗终究烈度有限,想来过几日便可初步复原。
次日破晓,郭晔再次悄悄翻出窗子,准备趁晨光熹微之时修炼,却发现楼顶已经有人了。
曹盈直直地看过来,目光清冷。
“你昨天很威风啊,郭晔同学。”
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进退两难间,见她缓缓起身,朝着自己走来。
“既然这么喜欢打架,今天我陪你玩玩好了。”
“你这是?”
曹盈叹了口气,箭尖寒光闪闪,直指郭晔眉心。
“为什么,你们男生都那么喜欢逞英雄,从不顾别人怎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