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导系,十一区。
“小小的纸儿~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纸张。若问这纸~有啥用,听我来细细说……”
啪!
“别(四声)哼哼了!”
郭晔揉着脑门上的红肿,委屈地瞅一眼老师,又把头垂下去。
专心投入是项优点,放在尔火身上却出了意外。这位爷在工作受到干扰时,常用处理手段是抄起手边的东西扔过去,且无论那是什么。
“要唱也唱明白啊,哼一堆半个字都听不懂,拿来。”
带着唐山味的普通话,如果有人能听懂,郭晔或许会去找他要电话号码。
他悻悻捡起地上的手套,隔着工作台递过去,同时庆幸老师没用更近的榔头。
尔火戴上特制的隔温手套,在工作室寻个宽敞地方,将手中的合金管置于火焰喷口上,开始加热。半分钟后,火焰已近乎于纯白,合金却毫无融化迹象。
“来,看着。”
头也没回,只一句,郭晔便放下手头工作,颠颠地跑过来。只见老师虚按合金管两端,额角有血管缓缓跳动,眉心似鼓出一个肉突。
在他双手之间,魂力形成小型的力场,将合金管整个包裹,渐渐悬浮起来。
合金内部,无数微粒互相震荡,扩张间隙。在力场约束下,有规律的震荡正以肉眼不可分辨的幅度令合金管扭曲、形变。
约过半刻时分,尔火脸色转白,汗水涔涔而下,力场震荡数次便凭空散去。
合金管掉落,将地面炙烤出一片青烟。待它稍稍冷却,尔火细细检查一遍,满意地点点头,自己的魂力没有白白消耗,再来三次,这个部件就算真正成型。
郭晔心中震惊难以言表,他能察觉到,老师要他看的绝不止其中过程。从微观层面改变金属结构,理论上可做到点石成金。
“这手法,我也是最近才摸索出一点,或许等到了七环,魂力更厚实些,又会有新的突破也说不定。”
“魂导系只有您会吗?”
“想啥呢?”尔火坐在大铁箱子上,没好气地瞟他一眼,喝口水道:“据我所知,至少有三个人拥有这能力,杨臬那家伙说不定也会。”
“你之前写的那些分子原子什么的,我现在能略微感觉到少许,但里面的内容过于神秘,想要真正研究出成果,怎么也得几年时间。这塑形能力目前最大的用处,就是让我摆脱傻里傻气的锤子和铁匠炉。”
讲到这,他的情绪似有些落寞,“据说明德堂已经可以做到用魂导器代替人力,效果比手搓要强得多,这样的机器如果给我一套,让我用老婆换都没问题。”
“那您得先给我找个师娘。”
郭晔一针见血地戳穿他话中漏洞。
“就你话多!”
气急败坏的尔火举起合金管,想想觉得不太合适,又把手套扔了过去。郭晔怪叫一声抱头闪躲,笑嘻嘻地送回老师手中。“那些八、九级的魂导器,也是这样做出来的?”
“当然,真正的高级魂导师,也很难光靠锤子砸出好东西,除非那锤子本身就是九级魂导器,通常都需要些大型器械辅助才行。”
“魂导科技的发展,使我们得到很多超越这个时代的产物,但过度依赖少数人的结果,就是这些东西产量十分有限,且极易失传。”
术业有专攻,在魂力操控一道,尔火比起林樗或郭子颐都有不小差距,但论起对金属的熟悉程度,两人加起来也远远不是对手。不过凭人力模拟魂导器的效果,终究勉强了些,他目前只能做到简单的形变,触摸到分子已是极限,根本谈不到原子层面。
“话说,老师,”郭晔指指摆在架子上的模型,“最近没见您摆弄那台机甲啊。”
鼻子里出股热气,尔火面呈纠结之象:“照你之前的提议,将机甲下半部分由机械腿变为更稳重的履带,我试着画了草图,又弄了微缩版,效果确实较原先好很多,只是……”
“只是什么?”
“不够酷啊!”
尔火大手一摊:“我理想中的机甲是能像人一样旋转跳跃,空中七百二十度转体平稳落地,而不是拖着笨重的骨架在地上轧出两道印子,那样看着太挫了。”
郭晔绝倒。
老师在魂导器方面的才能,他不吝报以十万分的敬仰,唯独在艺术品位一项着实不敢恭维。
“并且最后的效果图,看上去很像那些大型的战争机械,不知道是否为我的错觉。”
郭晔陷入沉默,老师的话点醒了他。在他潜意识中,下一步改进或许是将机甲的上身变成一个炮塔。
平日里应用的科技成果,大多为满足战争需求后的残汤剩水,亦或直接由军事武器改造而来。战争,变成了科技进步的催化剂。
“你最近又有什么成果?”
尔火歇息一阵,转而询问起他的学生,走到郭晔的位置旁,对他身前的奇异机械打量一阵,摩挲着胡须未置可否,半晌才道:“这东西……是印书机?”
……
春日的史莱克城终于从寒冷中走出来,变得热闹许多。横尸街头的郑屠和胡肥子,已经很少有人提及,史莱克见惯了人间繁华与落寞,屠户帮的覆灭不过是一朵烟花,很快便不见踪迹。
相较其他动物或魂兽,人类无论何种季节都存在繁衍的本能,这也是他们成为大陆之主的原因之一。红日当天,烟花巷中粉蝶探香,蜻蜓戏水,姑娘们打扮光鲜,在窗后站立。有人自帘下过时,三五成群,肆意调笑起来。
城内帮派厮并愈发常见,拿这个话题熬过漫漫白日也是不错的主意。
与火并相伴的话题便是死人,城主府这段日子总会见到尸体。昨天挂在门楼的死人刚摘下来,今天在墙角就踩到一具,明天又有封无头信通知哪里有骸骨需要处理。
抛开北城群氓与太子党的混战不谈,南边也渐渐不太平起来。或许与几起少年人丢失案件有关,顽主们不知发了什么疯,对福禄洞的乞丐展开无差别攻击,这等同向一窟鬼直接宣战。
如果能解决首脑,自然能有效限制恶性事件发生。“没有买卖便没有杀害”,常利觉得这句话十分有道理,但他们找不到躲在地下的鬼头,一窟鬼还没有真正信任第五言,外围几个洞口已探查清楚,内里依旧神秘。
常利拷问了几名老乞丐,却收获寥寥,福禄洞的复杂程度似乎还要超过他的预计。既然无法斩草除根,那便斩断敢于探出的爪牙,只要与一窟鬼沾边的人都在清除之列,宁杀错不放过……
一辆六轮马车踢踢踏踏从阴暗的巷子里驶出,除两道车辙外,还有血迹成串滴落,在街面上留下一道笔直的红痕。
城主府的护卫早注意到这辆诡异马车,等到队正带人出现,他们便封锁了现场。马车门一打开,老资格的严春秋心脏一瞬间攥紧,能让这个见惯风雨的汉子心惊的场面,世上恐怕不多。
他没想过一辆马车里能塞进这么多人。
所有人被叠放在车内,手脚折断,每一个都被盐腌渍过一般饱满多汁。有的拿棍子捅捅,还有大股鲜血喷溅出来,而死人是不会喷血的……
“号称‘黑老虎’的蔡东、水门帮包大仁、一笑堂堂主朱无戒、春来客栈的马三娘……”
时兴站在腥气逼人的停尸房中央,用锦帕掩住口鼻,听严春秋一个个介绍。这些人大多都有印象,做了这么多年府尹,对城里一些豪强人物总会有所耳闻。
朱无戒甚至在几名巨商的引荐下与自己饮宴过,马三娘的掌上舞风流浮浪,色艺双绝,据说一身柔骨功已经练得出神入化。看着脚下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时兴很难将她与记忆中的绝色美人联系到一处。
还有一个活人,但谁也不觉得他还有救。心肺处几道不深不浅的刀口,正在将蔡东最后一点血液和生命带走,唯一完好的眼睛见到时兴,嘴里发出老虎咆哮般的低吼,身子一颤似有话要说。
时兴俯下身,蔡东只是抽搐一阵,鲜血从再度开裂的伤口中喷涌,刚刚还红润的面色转瞬间苍白如纸。
看着最后一人缓缓咽气,时兴皱着眉问道:“这是第几起了?”
严春秋拱手道:“回府尹大人,算上黑老虎,城主府已发现七十二具尸体,其中十八具是刚才一次性送来的。”
“当中可有良家子?”
“据卑职统计,死者大多为有名的城狐社鼠。几个看似无辜的,差人打探后,似乎也并非清白身,都与些帮派团伙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听他说完,时兴松口气,眉宇间又有怒意浮现:“这些人究竟要做什么?”
“如今据说城中百姓已经开始议论,巷子里已经出现提刀夹棍的花胳膊。城主已经问过我一次了,咱们史莱克城,可是有阵子没动用过魂师部队,我可不想再开一次头。”
民众自发组建武装,这是对官府不信任的表示,或许幕后之人的目的也在于此。
严春秋犹豫片刻:“卑职从死者身上看出些端倪,只是没有证据,不知当不当讲。”
“说吧,纸已经包不住火了。我只希望这些事到咱们为止,千万莫要惊动了学院,否则咱们都逃不过海神阁的怒火。”
一想到史莱克庞大的人口,严春秋心中便阵阵发苦,要在茫茫百万人中找出几个浑水摸鱼之徒,简直难如登天。
北实南虚,西富东贵,这是史莱克城的布局状况。由于南侧距星斗较近,因此城防严密,富户却是不多,为使不至过于空旷,近年来坊间起了不少新宅,又迁去些商户,以充实城南一带。终因地处偏远,偶有烟火不接之时。
人类是种奇怪的动物,越是昂贵的地方,越喜欢扎堆居住。最南边的长寿坊地价已经快赶上白送,住户依旧不多,还偶尔被野兽骚扰,日子过得恓惶。
自东西向看,史莱克刚建城时,达官贵人们多在城西,后期渐渐偏移。尤其是城主府与靠近学院一带,官僚宅邸密集,真正称得上贵人乡。
“卑职从事发现场能得出结论,凶手不止一个,但数目绝不会很多,每次作案都是一击得手后迅速远遁。前些阵子发现的二东子三人,都是行窃许久的惯手,耳目灵敏,结果在偷窃途中被人杀死在街头,巡夜的更夫发现时血已流干。”
“根据还原的现场推测,凶手杀死他们或许只用了一刀,不仅切开三人脖颈,还斩断了其中一个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断口平滑如镜。”
“八臂龙王梁乾是瓦市子有名的枪棒手,卑职曾与他照过数次面,一口明堂快刀耍起来据说水泼不进,箭矢不伤。此人的成名战是一人独斗运河上的排古佬,一条条船杀将过去,最后砍断排帮老大一只手臂,并全身而退。”
“这样的人物同样死在一柄快刀之下,现场连反抗的痕迹都没有。”
严春秋走到一具冰镇的人体面前,掀开覆在上面的白布,指着几乎被斩成两片的尸体道:“一刀自左肩劈到右胯,还是先斩断他的刀再劈开身体。在下认为,能做到这点的,最保守估计也是四环魂师,不排除魂帝级别的可能。”
“这是按史莱克的标准,还是外面的?”
“学院标准,大人。”
时兴眉心的悬针纹愈发明显,史莱克出身尤其是内院学子,战力通常比同级魂师高出一个位阶,这是常识。
“这几个月每隔数日便会有人死于非命,卑职计算了距离,将同一天发现的尸体在地图上标出后是一个圆,而这个圆还在不停变换位置。除了二东子几人,他们应当是撞了霉运,偷窃时无意撞破凶手的阴私,才招来杀身之祸。”
严春秋说着,又掀起另一具尸体的蒙布,“这是最早发现的尸体之一,只比屠户帮的胡东禄晚了四天,从伤口判断,下手之人应当是左手持刀,割破双眼锋入脑颅,没有手法相同的第二具。”
“而刚刚咽气的黑老虎蔡东,身中五刀,心肝脾肾尽皆碎裂,也是与其余死者大不相同……”
时兴横了他一眼:“继续讲,有什么说什么,胆敢隐瞒严惩不贷。”
严春秋涩声道:“卑职认为,凶手似乎不止一伙,彼此间是否有联系暂且不知,但都有着无言的默契。他们甚至还在刻意模仿对方手法,以此混淆我们的判断。”
时兴闻言闭上双眼,散发的气势令严春秋感到不安,行个礼便退到门口,此时能安然待在他身周的只有一众死人。
如果怒火拥有实体,屋顶已经被轰飞了。
这些使用鬼蜮伎俩的小人,隐藏在史莱克庞大的百姓群体中,令自己这个城防官投鼠忌器。若面对面地拼杀,他时间斗罗又怕过谁来?
思索良久,他轻声道:“这些事最后不知道会牵涉出什么,我去和城主商议,你下去吧。除了查案,还要将谣言尽量限制住,死几个败类没什么,民众一旦动乱起来,对我们才是真正的麻烦。”
“春秋,你是有能力的人,就是出身和天赋不好,这点老夫也没办法。我有预感这是起大案,破获了,你必然能获得嘉奖甚至升迁,旁人也不会有什么话说。”
严春秋躬身,无言倒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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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着城防军的甲胄,腰上挂着强弩,手中提着杆精钢短矛。本来还应该放下面甲,严春秋考虑片刻,放弃了这个主意,只带着副手崔英走进红月亮。
寻常器械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更多的可能是负累,这只是给旁人看的,老百姓们就吃这套。
门外还有一队军士守候,来往食客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陶宛陪着笑脸侯在一旁,他虽然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城防军面前只剩巴结的份。美酒美食人家不要,封的大红包也退了回来,搞不清这次是来作甚么的。
严春秋只是瞅了一眼掌柜便不再理会,他不是来吃饭的,现在的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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