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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蔡妈妈准备的早餐,申今姬步行去了木耳工厂。
这个收获的季节,木耳工厂里总是人潮涌动,来自全国各地的商人带着他们的货车不远万里开到这里无非就是想在这里淘得一桶金。
申今姬在这个杂乱充满了男人气息的厂房里显得格格不入,她坐上门口的观光车,让司机直达申老三的办公室。
推开门是被廉价的移动板房隐藏住的奢华,申老三正在电子壁炉的前面调试着与这个季节适宜的温度。
“爸。我来吧。”父女对望一眼,申今姬低头走过去接住了申老三手中的遥控器。
“没上学?”申老三看着电子显示屏上的温度,随意的问。
放好遥控器又去给申老三倒了一杯咖啡,自己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了沙发里,申今姬捏着塑料瓶身,犹豫不决的开口:“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我出国留学的事儿。”
“怎么了?难以启齿就不要说了。”申老三睿智的说。
申今姬摇摇头,她从不瞒申老三任何的事情,不管申老三现在的家庭是否幸福,申老三还有别的亲人,对于申今姬来说,申老三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她将每个人的重要性划分的都十分明确,他们被她一层一层的陈列在她的心里。
所以她不会对他遮遮掩掩,哪怕明知道是他们父女两个人受伤,她也要在他的面前表达出最真实的自己。
她是一只未成年的小兽,用极其暴虐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爱意。她可以用自己还未具有杀伤力的乳牙去撕咬,因为她不会真的体会到,对方有多痛。
于是,她在得到自己心中的答案后十分轻松的开了口。
她说:“爸,我不想去韩国不因为别的,我想在你身边。我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顺利不顺利,我也想帮你分担,更重要的是,你今天得到的一切并不是她和你的孩子带来的,我可以保他衣食无忧,却不能拱手相让。”
这番话申今姬从来没有说过,却在心里演习了千百遍。她知道这些话说出去意味着什么,也预想过自己将要承受着的来自申老三的怒气。
只是意外的,申老三并没有生气,而是安静的笑了起来。
“你还小。”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自己的女儿。
申今姬看着申老三,坚定的反问:“我还小么?”我已经懂得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感觉,体会到了这个世界上的人情冷暖。
而申今姬没有说出的这些心里所想申老三却明白,从十六岁去林场里给人做学徒,到今天他拥有了这些财富,又有什么事情可以逃过他的双眼。
何况,面前的这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申老三重重的叹口气,他没有再看自己的女儿,而是低声说道:“把学业完成。其他的再做考虑。”
“还是要送我出国?”申今姬心里一慌,脱口而出。
沉默半晌,申老三发出一声近似冷漠的嘲讽:“你还是没长大。沉不住气。”
从木耳工厂出来申今姬一身冷汗,秋风一吹全身都透着阴冷的凉气,她走在路上心里憋着一口难以舒缓的气以至于她的双眼酸涩,渐渐的湿润起来。
她的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申老三最后的神情,那里她找不到自己心里残留的记忆中最后的父亲的慈爱,她又对自己十分的失望,为什么要去找父亲摊牌,为什么自己要伤害他们之间仅存的那一点儿残留的亲情。
恍恍惚惚中她来到了西山。那片属于她一个人的天地,她站在那片柔软的落叶上,感觉自己被它们紧紧的包裹着,温暖着,那片遥远的破碎的蓝色天空,突然触手可及。只要,只要她伸出自己的手臂,高高的举起,只要她摊开自己的手掌,柔软的阳光变会传达到自己的心底。
她站在那里,听见安静的树林里慌乱的脚步声。
它停在自己的身后。
她听见一个渐渐的熟悉起来的声音。
它说:“囡囡。”那里有一丝难以遮掩的恐惧与慌乱。
她突然听见风吹过的声音,卷着残叶,沙沙的响着,它们在她的耳边,轻轻的,慢慢的,为她唱起了一首情歌。
它说:“接到你的电话就赶过来,你到底怎么了,囡囡。你不要吓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