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她小小的身体趴在床上。妈妈看到后不忍心叫醒她,帮她盖好了那床蚕丝被。只是,妈妈忽略的,是枕头上浸湿的一大片。
就这样,杨如雪睡着了,再次醒来是在梦中惊醒。
“不要啊!”杨如雪梦到欧阳铁柱带着高年级的同学来找麻烦。
“你那个帮手走了,我们知道。看今天谁来帮你。”在梦中,欧阳铁柱手中拿着扫帚朝着杨如雪冲过来,杨如雪在感觉到被击中的刹那,喊叫了出来。
梦醒之后是难以言喻的沉默,最起码在梦里,杨如雪和徐佩乔仍旧守在那个鸟窝旁边默默地念着。
杨如雪醒过来继续说过去,只是希望能多跟徐佩乔说说话,哪怕是在梦中。
但是,梦终究会醒的。但是第二天,杨如雪在学校门口好像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哈哈,我告诉你,放学的时候在学校门口等着。那时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欧阳铁柱看到杨如雪背着书包,手中抱着一个盒子就赶紧抢过来,并且厉声威胁道。
“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杨如雪赶紧冲上前去,想要把欧阳铁柱抢的盒子抢回来,那里面放着那个鸟窝。
“还挺有爱心的,这个鸟窝你竟然留到了现在。既然这么有爱心的话,那以后我们组的值日就包给你了。”欧阳铁柱把盒子扔在地上,和一众男生跑着闹着冲到了教室去抄作业去了。
杨如雪看着地上被扬起来的尘土掩埋的纸盒子,分明能看到上面有一块地方沾染着粘稠的液体。
不要啊。杨如雪心中一阵紧张,但是让她更为难受的是,自己心中所害怕的却成了现实。
鸟蛋碎了……
杨如雪看着被鸟蛋的粘液浸湿的鸟窝,显得那般凌乱的树枝在此时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框架她幼小心灵的枝桠。
杨如雪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却无限期待。就像以前似的,期望徐佩乔能够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安慰着,抚摸着。但是这一次,她悄悄地朝着地上看着,看着那可能出现的身影。但是看到的却是乱作一团的行人。
她真的走了……
杨如雪无奈接受着这一切,在上课的钟声响起的刹那,她的身后不会再有那个短发女孩的不紧不慢地脚步。那般悠然自得地踏着钟声,那般天真的回忆。
杨如雪抱着盒子朝着教室里走去。
语文老师在讲台上给了她喊“报告”时一个凌厉且冷漠的眼神,虽然杨如雪作为三好学生从来都被优待,但是杨如雪现在却感觉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在尽情地抛弃自己。就如同自己最好的朋友的不辞而别。
杨如雪在教室的外面听着里面朗朗读书声混杂在男生的打闹声中,语文老师走了出来,语重心长地说着:“小雪,你爸爸妈妈对你期望很大,你要好好学习啊。不要因为其他的事情而分心。一切都以考试为重。”
杨如雪慢慢地抬起头,与语文老师四目相接。只是感觉到老师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且封闭,不能容纳再多的儿时记忆。或许,这种眼神,只有等经历世事的杨如雪才会明白。所以一切,都不重要,除了学习。学习关系着你升学、就业等等人生重要转折,而那些出现或者消隐的人,都只是人生的一个插曲。
杨如雪这样想着,和老师的想法一样。
接下来的数学课,杨如雪都用左手拄在耳朵上,尽量让目光分散在身边空缺的座位。
如果徐佩乔还在的话,数学课一定是她睡得最香的课了。每次杨如雪在难题中沉醉初醒的时候,都能听到徐佩乔最为酣睡的呼吸声。
学校的课桌每年都要重新刷一遍漆,但是这一次去没有那般容易。在刷漆的第二天,徐佩乔的课桌上就刻上了她自己的名字。而那渗入课桌木材纹路的名字却成为杨如雪不能忘怀的记忆,最起码,现在,是最为残忍的一种提醒。
杨如雪多次扭头望向窗外,希望伴随着午时的阳光而来的那个身影能够再一次地打破老师的无尽的拖堂和同学们的吵闹声。但是,这一次,杨如雪却没有从那个身影中窥见徐佩乔的一丁点儿气息。
她真的走了。杨如雪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最起码这种现实对于她自己来说没有想象中的残酷。
从乡村到县城,从县城到省城,从省城到首都。从国内的机场登上的那个可恶的飞行器,把她带去了根本无法找寻的远方。那个可能只存在于记忆中的国度。最起码,遥远到小小的杨如雪根本无法想象。
随着杨如雪的尽可能的想象,徐佩乔却也望着那个方向。可能是家的方向,在大都市兜兜转转之后,她已经分辨不清东南西北那些没有参照物的方向。
“乔,走了。该登机了。”徐佩乔在妈妈的呼喊下从沉思中醒了过来,望着那个四四方方的登机口。
她想起了刚才在机场入口处对妈妈说的话:
“妈妈,我第一次坐飞机,我害怕,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怕,只要在里面睡一觉就到了。”
只要在里面睡一觉就到了?就到哪里了?徐佩乔一直在心里忖度着,一直在审问着自己。最后,她才知道,只要在那个比模型大百倍的飞机里睡一觉,她就到了再也见不到杨如雪的另一个地方。
“妈妈,我不去了。我不去日本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在徐佩乔钻进那个昏黄的机舱的时候,她挣脱开了妈妈的手朝着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