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静体闲的政君笑着点了点头,态度虔敬道:“珮儿,外面天黑,派宫娥提个宫灯,好生送哥哥出宫!”
珮儿喏了一声,面色晏然地送了王凤出去。
翌日,政君即打着太傅平素教导太子尽心尽力、须得好生犒劳的由头召史丹入宫。然而,当旨意畅通无阻的从汉宫传达到史府时,史丹正饶有兴致地挑逗着从民间搜罗来的歌姬。
乍然间听得宫中有旨传来,史丹也顾不得大腿上那位拿香夷缠上自己粗腰的歌姬,只一瞬间,他便无情地将青春貌美的歌姬到一边。那歌姬想是心气极高,登时脸红、满面羞惭,更觉史丹祖鲁、自己难堪,她趴在地上哼哼唧唧了好一阵子才肯罢休。
出生贵盛之家的史丹浪荡归浪荡,却分得清正事杂事,自不会管一个歌姬有脸没脸、满不满意。那刻下,他听了歌姬哼哼唧唧的声音,由衷感到一阵儿不耐烦。由于害怕使者撞见此情此景,他赶忙使眼色令左右将歌姬拉了出去,又不停歇地整理装束、准备接旨。
未至半刻,内侍官刘大长秋2被四个身高不一的家丁恭恭敬敬迎着走了进来。正在房中品茶的史丹远远望见,急急忙忙从团绣栀子花蒲垫上坐起。但瞧他趋步上前,周旋道:“许久不见大长秋您出宫走动,也不知今日是刮了哪阵风,能把您刮了出来?”
见史丹对自己客客气气,慈眉红唇的刘大长秋也和善地笑了一笑。又徐徐地把自己的帽子摆周正,刘大长秋才细声细气道:“还不是太傅您好久不入宫吗?现在呀,不光奴才念叨您念叨得紧,就是皇后娘娘,三日两头的,也爱把太傅您挂在嘴边!这不,今日皇后娘娘请了陛下的旨意,特意派奴才出宫,要宣您入宫进见呢!”
刘大长秋说话严密,很快便挑明自己来意;史丹却不免有些着急,向来宫中传旨,他总能提前打听一二,可今日来传旨的,是个只知其名而从未打过交道的内宦官。他急于从刘大长秋口中套出些话,左思右想之后,他冲着身后的管家摆了摆手。
立时,管家心领神会,将伫立左右的下人领了出去。
还没一眨眼的功夫,周遭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刘大长秋见自己单独面对着史丹,忍不住笑出了声,道:“太傅,这是做什么?”
史丹立马露出讨好的微笑,“大长秋难得登访,还请里面说话!”他更近前一步,好声好气的迎着刘大长秋入内。
及至二人落座,史丹偷窥了一眼刘大长秋后,开始感慨道:“鄙人有幸,得以有机会升任太傅,陪侍在太子左右。为太傅这些年来,鄙人日夜惶恐、孜孜矻矻,生怕一个不慎,将太子殿下引入歧途,辜负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嘱托;大长秋也知道,太子在陛下生宴醉酒那件事,鄙人是毫不知情,错也错不到鄙人头上呀!可皇后娘娘似乎认定了,完全是我教导不善的结果,我实在,实在是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呀!”
“太傅您一直尽心尽力、谦虚谨慎,此事您尽管安心便是!奴才入宫约三十年,除去十来年在底下摸爬滚打,剩下那二十年一直担任大长秋、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宫事。也正因此呐,皇后娘娘的为人与禀性,奴才是再清楚不过!太傅可放心,皇后娘娘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从此以后哪,太傅您也不必念兹在兹!”刘大长秋明白史丹在担心被皇后问罪,赶忙宽慰道。
“果真如此,鄙人也可稍稍安心啦!”史丹骤然一笑,紧跟着又拜下身去,“多谢刘大长秋解我心怀!”
“得嘞!奴才解了太傅的烦忧,太傅日后自可安堵如常了。只是,这眼下时辰也不早了,还请太傅赶紧收拾收拾,随奴才进宫一趟。皇后娘娘,可有好些话要与太傅当面说一说呢!”
史丹听完话,稍微犹豫了一下。他没有吱声,转而低腰躬身,道:“还请大长秋前面引路!”
老辣的目光从史丹脸上一扫而过后,刘大长秋也小心地理了理自己的装束。转而,他昂起头、探步往外走去。
注:1关阍:宫里落锁下钥、关闭城门。
2大长秋:秦称将行。汉景帝时改称大长秋,宣达皇后旨意,管理宫中事宜,为皇后近侍官首领,多由宦官充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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