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他似陷入回忆中,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两个月后,先父归家,却变得出人意料的沉默,只日日以酒浇愁。我们兄弟几人前去询问,先父始终缄默,直到某日深夜醉意渐浓,才禁不住长吁短叹,说自己参与了一场本不该去的围剿行动,如今极可能杀错了人,恐怕已铸下大错……我们一再问他究竟做了甚么,他却再不愿细说。”
晏采问:“后来呢?那被剿灭之人的同党寻仇了?”
金桂子默默点头,道:“过了一年多,某夜,金氏家宅突遭烈焰焚烧,烈焰中惊现一二十条人影,个个武功高绝。兄长们奋起抵挡,竟都抵敌不过,被对手一一截杀。事态紧急,可先父却站在熊熊烈火中束手不动,仿佛甘愿遭刺……我见他受到重伤,死死护住他,强拖他一路冲出去,将出大门时又遇到多名蒙面人拦阻,险些命丧当场。”
晏采问:“那又是如何脱的险?”
金桂子道:“当时师父恰好游历到了渭南一带,那夜在酒馆中听人说起先父的武功,一时兴起,夤夜赶来,想登门比武。谁知到了我家门前,却恰逢这幕情景。师父见我俩性命岌岌可危,甚是看不过眼,大骂那些蒙面人,说他们仗多欺少,还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非奸即盗。”
段崎非点头道:“于是二师伯便出手救了你们。”
金桂子道:“对。先父当时已奄奄一息,我全仗师父出力,才将他救到野地中。”他长叹一声,原本苍白的面色益发青白,道:“师父听我讲了推断出来的前因后缘,催促先父赶快说出仇人身份,但先父临终前却紧紧拉着我手,说此事错全在他,嘱咐我从此以后莫要再想‘复仇’二字。”
段崎非若有所思:“如此一来,那些蒙面人的身份就此成为哑谜。”
金桂子道:“我也很好奇。虽然当初对先父立下誓言,此生不会再去寻他们的仇,但也常忍不住想——他们究竟是甚么人?先父离家的那两个月,又到底发生过甚么事?”
他眼中忧伤之色益盛,看向晏采,柔声说:“晏姑娘,即使渭南金氏过去如何鼎盛,也已为昔日黄花。如今我跟随师父四海云游,既平静且安心,不愿再汲汲于追逐名利了。”
段崎非盯住晏采的脸,道:“这世间有人愿争功立业,有人却甘愿当闲云野鹤。取舍全在一念间,又何需分高下优劣。”
金桂子微笑道:“崎非师弟此言甚得我心。”
晏采缓缓一瞥他俩,悠悠道:“确实是我眼界不够高。听你们一席话,倒豁然开朗了不少。”
金桂子看向她,眼中满蕴柔情,低声说:“晏姑娘,希望你不要笑话我胸无大志。”
晏采像害羞般垂下眼帘,语气却淡淡的:“怎么会呢。”
段崎非见此情景,心知不宜再掺和,立起身道:“金师兄,我想起有些事情要办,先走一步。”说罢匆匆一揖,转身离去。
他边走边忍不住回想今日种种。想到终于能向青露证明武功有长进,心中不由欣喜。一忽儿忆起她同翼师兄脉脉相视的情景,又黯然叹了口气。继而念及晏采方才对金桂子的百般试探,终又觉得有些不安。
徘徊思量间,忽见前方有个糖人摊儿,顿时想到自己今日比武撑满了二十招,青露的小糖人儿泡汤了。一念及此,段崎非便走上前去,请摊贩塑了一个小小的糖人,小心翼翼捧着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