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这群难民发现了前方的马队,虽然恐慌但却并未逃走,而是挪开身子到路边静静地等待马队的到来。
并非是不害怕,而是根本逃不了。
况且逃难而来的人已经几乎一无所有,甚至有人经历了无数惨事已经麻木了。
张作霖并未让马队停下,表情有些凝重。他平静地作出一个手势后,策马慢慢来到了难民的面前,然后毫不理会地从他们让出的道路中通过。
一匹匹马通过这群人,有个马队士兵从怀中掏出一个硬饼子,朝后扔去,引发一阵争夺。
眼前晃过一个个面黄肌瘦、面无生机,如枯骨般的同胞,因为两个列强争夺自家国土而遭殃……政府却无力保护只能宣布中立。多么令人憋屈的事实啊!
对造成了这些,以及更多惨剧的交战双方,以及坐视这一切的满清,刘继业均无半点好感可言、有的只是内心深处的憎恶。
望着一个中年男子衣衫褴褛,双眼空洞地从身边走狗,刘继业心中想起了一年多前太平山时,自己似乎也曾面临着绝境。但是不同的是,在困境中自己依然有希望,知道只要能活着出去就能生存!但是对于这些挣命的难民而言,就算他们抵达了新民屯,也难保不会成为街上的又一冻尸。如果自己无论何时都坚信未来有光明,那么对于他们而言光明早就远去,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虽然身临战争中,也亲自动手杀人了,但是真正的残酷刘继业还并未接触。此刻看到战争的牺牲品,心中说不被触动是不可能的。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但是明知道其中绝大部分人都不会熬过冬天,刘继业却并未作出任何举动,而是随着马队慢慢离开。
就算自己能够救下其中一人、乃至数人,但是摆在大环境下这又有何用?
虽然难民群最终消失在后方,但张作霖的情绪却似乎因此受到些影响,他感触道:“满洲这地儿不用说,遍地黑土、埋下种子就发苗,那庄稼老高老高的,那可真叫肥沃啊!但这么可好地方无论毛子还是日本子都想来分一杯羹。加上官府毫无作为……这老百姓如果不想粮食被抢光饿死,就只有加入俺们胡子去抢别人。毛子来了抢、日本子来了抢、俺们胡子来了抢、官府来了也抢!妈了个巴子谁也不是好鸟,都他妈一个德行!你抢我、我抢你,杀来杀去,好好的白山黑土就成了如今的血山血土。”
“不过俺们虽然也抢,但都是黑眼睛黑头发的中国人,事儿也不能做绝,终归得给人家留点路子、剩点种子不是?最可恨的还是那老毛子,杀起人来烧起东西那可毫不手软!这满洲乱局当初就是他们搅起来的!这笔账,老子迟早要他还!还有东洋日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甲午年把旅顺口都给屠了个干净,比老子狠多了!现在装成人模狗样的,心里其实和毛子一样坏!”
倒没有想到这个土匪头子也能说出一番忧国忧民的话,刘继业一时受到感触,直视张作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日本还是俄国,之所以能在我中国领土上制造出无数暴行,给我同胞带来无尽苦难,都是因为国家不行、太弱!保护不了自己的国土和国民。只要这一现状一天不改变,毛子走了来日本子、日本子走了说不准英国人、美国人又来,苦难只会无穷无尽。”
“所以,我才要学习军事,以抵御外辱。若日本未来变成和毛子一样的混蛋,届时我必然拔剑北指,与张大人一同还满洲一片乐土来!”
内心没有说的,是满洲大地的同胞的痛苦更坚定了要革命的决心。
“哈哈哈哈哈哈!!!”张作霖听后却捧腹大笑,指着刘继业摇头道:“你果然是书生!”
不等刘继业作答,张作霖便继续道:
“日本子还有老毛子岂是你们这些学生空谈几句就能打败的?满洲……不,咱大清朝的毛病连曾文正公、李中堂大人那么厉害的人物都解决不了,还指望你们这些穷酸书生?哈哈哈!”张作霖看到对方沉默不语,继续刺激道:“老子告诉你,这大清的一滩烂事儿谁上台都一个样,都******是争权夺利!”
张作霖一把抓住刘继业的肩膀,拉着他回头,指向他们身后那百名骑兵,朝着众人豪迈大喝道:
“在满洲这地儿,只有枪杆子才是真的、才是硬理!老子人多、马多、枪多,就是满洲王!所以日本子才要拉拢老子,所以官府那帮只会装模做样的官儿才要借重老子!”
“等老子人马枪比谁都多的时候,管他是日本子还是官府,都******得听老子的!”
“谁敢不从,一枪崩了他!”
马队成员热火朝天,纷纷高喝附和,一阵阵怪叫声和大笑声翻江倒海般环绕着刘继业的耳朵周围。
尽管如此,刘继业心中却安心恬荡。他侧脸打量着志得意满的张作霖,暗道果然是能够日后成为东北王的人;这样的豪言壮语、这样的野心,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随即一笑;你张作霖在土匪生涯中悟出的道理,在无法无天的满洲或许行得通,但是你的格局,也仅限于东北一地了。割据的军阀你是称职的;但是主宰中国的人,永远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