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的拽着嘉尚,躲在半人高的灌木后。
他虽知道崔季明最后平安回家,可仍然为她揪紧了心,目光死死盯着远处树上的崔季明。
那行人已然走近,窸窸窣窣踏过水洼与草叶,距离崔季明所在的大树只有几丈之隔,殷胥从灌木丛后昂起头,想要看清那行人的模样。他们为了挡雨,身着皮制披风,带有深色斗笠,那斗笠两侧下压,雨水如注般流到肩侧的披风上,为皮革注上一层映射火光的水膜。
为首之人腰上有三把长短不一的横刀,声音低哑,似乎是军武出身,听觉敏锐,斗笠下隐在黑暗中的细长双眼四处扫视。
殷胥心如鼓擂,却死死盯着那群人,妄图窥得几分可以对照的细节。
他的紧张,几乎在他听到耳边还有除了嘉尚以外其他人的呼吸声时,后颈的汗毛骤然炸起!殷胥猛然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这灌木丛的不远处,也躲藏着一个人。
殷胥死死盯住,勉力才认出,那个光着脚死死捂着嘴蹲在灌木丛后的人,竟是……十四五岁的言玉。
他瘦的几乎颧骨要从皮肤下顶出来,两脚满是污泥,雨水顺着额头全兜在睫毛里,浑身颤抖满眼惊恐,他的狼狈与不安,几乎让殷胥难以想象,这个人是后来那个微笑拥着崔季明的那个青年。言玉……或者说是昭王,正同殷胥一样,紧张的不时透过灌木丛的缝隙去看崔季明。
一行人的横刀与腰间带铁扣的腰带相击,雨水敲打着灯火的琉璃罩,崔季明仿佛蹲的太久,撑不住般的脚滑一下,她朝后倒去,手指拼命抠了几次树干也没抠住可以着手的突出,殷胥眼睁睁看她从树上掉下来,重重摔落在地。
她却仿佛死咬紧牙关,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发出。
这几十人显然也听见了声音,骤然转过头去。为首细长眼的男子抬手,他们侧过身去,小心翼翼的靠近,队伍中其中一个俊美中年男子,清了清嗓子开口,声音颇为温柔:“可是崔式的孩子,我们是崔姓南地旁支之人,已经找到你的阿耶了,人手不够,他派我们也来找你。你是不是受伤了?在么?”
殷胥从原地站起来,他想要看清楚崔季明的情况,却完全看不清那一处黑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崔季明是被摔昏了?还是躲藏在草丛中没有发声?
她不是说自己孟婆汤没喝完有点前世记忆,那这时候也知道如何对应吧!
眼见着那一行人朝崔季明掉下的草丛靠拢而去,殷胥身边一直躲藏着的言玉松开了捂着嘴的手,他正死死的咬着嘴唇,甚至咬出血来,红色从嘴角顺着面上流过的雨水一并聚拢在下颌尖,他仿佛是下定了去死的决心,猛地从灌木丛中站出来,发出一声如雨中惊雷般受惊的呼喝!
带着斗笠的几十个人听到背后这陡然一声呼喊,转瞬回过头去,言玉转头往崔季明的反方向发疯了一般狂奔而去,细长眼睛的男子似乎一眼辨认出来,他抬手道:“追上他!”
几十人再不是小心地接近,直接从雨中狂奔起来,瞬间抖落披风上无数水珠,朝言玉的方向追去!
殷胥站在原地,望着那一行人砍开灌木朝言玉的方向追去,没明白发生了何事。
显然远处的崔季明也一样,她颤悠悠的费力从地上爬起来,磕的几乎想呕吐,她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坐起来模模糊糊的看着那一行人朝另外的方向跑走了。
崔季明从草丛中费力的站起来,找到了不远处的小锄头,踉踉跄跄的朝言玉的反方向跑去。
她跑的摔了好几跤,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殷胥想要跟她而去,却又实在太过在意那些来找昭王的人究竟是谁,他站在原地稍作犹豫,拽着脚下磕磕绊绊的嘉尚朝言玉的方向追去。
嘉尚也算可怜,如同个拽在后头的破麻袋,喊了好几声要殷胥等等,可殷胥心中焦急万分,他太怕错过仅可能的真相。
而那一行人显然没有追去太远就抓到了言玉,当殷胥穿过雨水走过去时,他只看到一群人站成一圈,火光如同笼子套住了被绑住双手倒在地上的言玉。
细长眼睛的男人提着灯笼,慢吞吞走过去,哑着嗓子笑开口:“殿下,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崔翕把您看的够好啊,若不是崔式那个半大小子没心没肺,还真知道怜悯你,我倒不知道多少年才能知道崔翕把你藏在了哪里。”
他手把在腰间最长的那根横刀上,下巴抬了抬。言玉伏在地上正努力昂起头死死盯着他,细眼男子道:“崔翕真好意思拿这么个玩意儿,来跟我们谈条件。他倒是个习惯甩的一身干净的清流忠臣,不想牵扯太深,他知道他自己捏了龙众,就不是跟我们谈条件了,就成敌人了。龙众的密言还在你嘴里吧。”
刚刚开口诱骗崔季明的中年男子,似乎和细眼男人演惯了红白脸,蹲下身子对言玉笑道:“昭王殿下不必惊恐,我们是来请您的。您这种身份,在崔家做奴仆显然不合适,您该去要回一些您本来就有的东西。”
细眼男子道:“姓柳的,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听闻姓袁的老女人以绝后患的阉了他,也不知道能信几分,扒了他裤子看看。”
中年男子摇头笑道:“这年头,还真是一根玩意儿判前程了,想想真可笑,所谓皇家血脉,也要能生出皇家血脉才有价值哈。”
旁边的人不顾言玉的挣扎,伸手去扯他本就两件的衣衫,言玉在地上扑腾的活像是一直泥潭里的泥鳅,却仍让人抓住头发按住了脑袋。
他屈辱到可笑的被扒掉裤子,露出残疾的部位,细眼男子与圆脸男子俱是沉默,细眼男哑着嗓子冷笑道:“崔翕可真有本事,拿个残次品做真金,忽悠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