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黎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氤氲着淡淡的蓝色,在如火焰般耀眼的太阳周围,云彩被绮丽的光染成了柔美的淡粉色。
他按住自己的伤口,并没有觉得有多么严重。只因多日不曾进食的缘故,才会如此虚弱。征战沙场十余年,从十五岁的青涩少年到如今驰骋战场的连国将军,身上已不知被敌人留下多少伤痕,这小小的擦伤,又算什么。
“还在发呆啊。”秦以司已经走到了玄青旁边,扬了扬手中的草药,抿着有些苍白干涩的嘴唇轻轻地笑了。
“呃,娘娘您……”玄青看到秦以司的微笑,不自然地咽了咽唾沫,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语无伦次起来,“我……皇上命我报送娘娘到连国,末将……末将失职。是……是我大意,遇到了‘锦瑟阁’的人。让娘娘……让娘娘……”秦以司突然笑出声来,她看到玄青的脸红得比那日残忍的夕阳还要深浸。
原来听到“锦瑟阁”三个字,自己的心还是会跳得如此剧烈啊。秦以司只能以微笑来掩藏一切,她现在是和亲公主,金枝玉叶的女子,与血雨腥风的江湖帮派再无任何关系,与杀戮也再无瓜葛。
“把衣服解开。”秦以司敛了笑,淡淡地对玄青说。
玄青看着秦以司,然后默不作声地解开自己的铁甲,只剩下一层薄衫。
秦以司蹲下来,毫不温柔地把玄青的衣服扯开,露出小麦色的肌肤,肌肉很结实,只是上面布满了狰狞的伤疤。那该经历了多少杀伐啊。
“可能会有点疼。”秦以司说。
她把采来的草药放进嘴里,嚼碎了之后轻轻地覆在玄青的伤口。然后撕下自己的裙袍,盖在草药上面小心地系好。
整个过程玄青一直沉默不语,他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一个贵为公主的女子,低下身子为自己这个粗人包扎伤口。曾经多少次受伤,在昏暗的军营里,他也只能就着烈酒,为自己粗略地处理伤口,只为不影响后面的战争。而今天,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细心地对自己。
往后的日子里,玄青不知多少次想起这时的场景。就连他生平地最后一次战争,多年后昔日的容颜已然斑驳,在喧哗的沙场上,他还清晰地记得曾经那个美丽的女子。鲜血染红了皑皑的白雪,眼前浮现出那如夏花般灿烂的女子,心口是暖的。当冰冷的利刃插进自己的胸口,那一瞬间,那个刚毅了一生,坚强了一生的男子终于落泪了,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那分明在说,“再见”二字。
此时秦以司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玄青有些疑惑。他看见秦以司以极快的速度将地面上的一块石子弹出,之后在浓密的草丛里,出现了一只白兔。那只白兔已经受伤了,伤它的正是刚刚秦以司掷出的那块石子。
秦以司拔出玄青剑鞘里的宝剑,走近那只兔子,剑光一闪,幼小的白兔已经没有了气息。如果是凭借从前的手劲,石子掷出的那一刹那,这只白兔就已经死了。她默默地把剑插回剑鞘。
“我们今天的晚餐。”秦以司低低地说。“明天我们就回去。”
从醒来到现在,秦以司思考过离开,然后平淡地度过一生,然而她不能。
既然上天给了她一个全新的身份,她就该履行这具身体本来主人的责任,从跌落悬崖的那一刻,宋国公主已经死了,现在替代她与连国和亲的,是秦以司。她会做好所有本职的事,当做宋国公主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