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老乡兼前未婚夫陈少峻吗!
章巧蹙眉,她此行只为梁雁山而来。歌舞再美,观者无心也不入眼,她想瞧瞧自家夫君在这正式场合都如何应酬,虽她身份所限不便跟随,若说心中无一二羡慕是不可能的。
可遇到陈少峻,章巧连这两分心情也失去了。自己思虑明白是一回事,她也安慰自己堂堂鲁国公怎会为她这点小事罪及同僚之子,可真正瞧见两人如今同处一船,心中却酸涩难当。
章巧最后一眼朝船舱窗口看去,主位上紫色官服之人饮茶看曲,或转头与美人调笑。章巧眼神渐渐冷然,可笑,原来这只可携正室出席的官家活动也可招妓,她这有文书的良妾在他眼中,或许还不如那些卖笑的欢场女子吧。
章巧失魂落魄转身欲走,慌乱中撞在别人身上,一个踉跄将要摔倒,身旁无可扶稳处,她闭上眼睛等待疼痛袭来,却在此危急之时被人扶住手臂,重新站稳了身子。
沈清松开双手,身子却没退后,两人之间相隔极近,一缕幽香萦绕鼻端,他陶醉一吸,嘴角染上一抹魅惑的笑,说道:“又见面了,章...姨娘。”
章巧一定神便急忙后退,躲出对面之人营造的暧昧,抬眼瞧那男子,颇俊逸的脸上三分吊儿郎当,一身常服,衣料却是上好的蜀锦。记不起何时见过,更不愿多做纠缠,章巧客气道:“多谢公子相扶。”
沈清眼中笑意更甚,摩挲着手中的和阗白玉猴,脚下却不含糊堵住章巧去路,他肖生猴,今年整二十四岁,不知将生肖玉器送于她可会接受?
“章...姨娘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宴饮,你我在国公府假山处曾有一面之缘,沈某还曾出言相助于姨娘,这才不过几日,姨娘就全然忘记了么?”沈清直言道。
章巧仔细一瞧,还真是那日浪荡公子哥,揽着个女人从假山洞里钻出来,出言解了她危急是不错,可此时碰上,孤男寡女还拦着她去路,不论如何瞧也不像个正经人,况她那日狼狈全被此人收入眼底,能有好印象才怪。
她再不肖,也不愿背上个不守妇道之名,冷下脸道:“公子与我家大人乃同僚,今日援手之恩小妇人记着,待家去禀告了大人,再打点了东西上门致谢,如此这里...就不便多耽搁了。”
章巧错身想过去,却再一次被拦下,沈清将路堵的严严的,眼睛却没看向章巧,而是江面上大船,一派莫测轻声道:“你我如此有缘,几次三番碰到,何必板着个脸。瞧这方向,姨娘该不会是为寻你家大人而来吧?如此急切想要离去,又失魂落魄的,定是瞧见了不喜之人或不喜之处,我说的可对?知晓我为何没在那上面吗?”
沈清抬手一点江面,又接着道:“今日这种场合,若不喜逢场作戏阿谀假笑,推了便是,左右少了谁祭祀一样进行,我且敢如此,何况你家大人?他美人在怀,姨娘何苦再寻过来。”
话至最后,沈清语气惋然,沙哑沉重,似乎在替章巧惋惜。章巧概不领情,冷嗤道:“便是如此,又与公子何干?公子几次拦我去路,又岂是君子所为?”
章巧心性沉静细致,从来都是听多说少,对人心敏感的很,沈清之言行,处处透着引诱之意,偏他对章巧身份一清二楚,明明是梁雁山属官,背地里却尽是毁他之言,还意图勾引其妾室,腹内阴险可见一般。
“姨娘不必这样决绝,我不过是见你孤身一人,形单影只,颇为怜惜。今日春光明媚,因而不忍你自己虚晃,想与你结伴同游而已,又不曾逾越,与君子何干?姨娘也不必想的太严重。”沈清摊摊手,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
章巧只觉得其人太过难缠,说了不听打了不走,满河堤大姑娘小媳妇,怎么就认准她了,渐渐不耐烦起来,气愤道:“你这人...真是.......谁愿与你同游!你快让开,不然我就叫了?”
“别...别,只是与姨娘开个玩笑,谁知姨娘的反应竟这样有趣。”沈清装模作样瞧瞧全身上下,最后递过手中玉猴道:“咱们真个有缘,这玉猴便送你当个小玩意吧。”说罢也不让章巧拒绝,硬塞进她手里。
“我不要。”章巧往回推拒,沈清却撤了手背过去不接。
“这乾江两岸好风景无数,姨娘也不必贪恋这一处,桃梨芳香,莫负了今日好春光。玉猴不过一玩物,权作纪念,如此沈某便独自走了,有缘再见。”沈清这次还算言到必行,转身大步离开,不过顷刻,便不见了身影。
章巧从树下出来往回走,须臾便找到了慧儿可儿,三人怕再失散,不敢再胡乱逛,结伴朝府里歇脚处去,只是到了那处,干等了一个下午,也没等到梁雁山舍下美人而就她,昨夜的不舍担忧、信誓旦旦,结果只是逗她的一个笑话。
新婚两日,章巧终于摆正自己的身份,贪恋镜花水月之物,最终只会落得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