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真是让我伤心……连我亲手倒的茶都不喝,怎么就放心那个付少清?”
“只是我也奇怪,如果说清秋离魂之后还是觉得他亲近,那为什么之前就看不上他?”
他的话清浅的像是春风,却是骇然在沐清秋的头顶上闷出个惊雷。
“你,你说什么?”
柳玉言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转身走向刚才正整理的书籍,“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我忘了!”
“对了,后院有温泉池水,清秋要不要小憩一下?听说那泉水对伤痛颇有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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缭绕的温泉池水,
眼前那宛若牛奶的温泉水荡漾波澜,那嫣红的花瓣像是片片魅惑的扁舟随波。周身更无一处不是感觉着通体舒畅的暖意。
水雾氤氲当中,如墨美好的青丝散开三千涟漪点点,俨若清池边的娇儿扶承无力,如玉的手臂纤柔光滑,珍珠般光洁的水珠沿着柔美的臂弯落在水面上,只勾起无边遐思。唯恐最上乘的画师也画不出当中美好的十之一二……即便右臂上一道印痕不浅的伤痕赫然在目。而盈盈的水波下,本只是清秀的面庞因为水泽的滋润此时竟显出媚色天成,蜷首娥眉的姿容。
啊啊啊啊——
沐清秋死死的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大喊出声。
难怪昨儿刚见面的时候,这个柳玉言就险些直接冲着她扑过来,更还用那样娇嗔的让她浑然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话,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是女子。
也是怪她想的太简单,只想到这一路上都没有舒舒服服的沐浴一次,没料想就轻易的被这个人给算计了!只是这个家伙,这就是要她彻头彻尾的彰示她是女人的事情吗?
虽说浴池四周没有一个女子侍婢随从,可眼见这样一池的花香迭迭,谁会猜不到此刻沐浴的是个女子?
这个天杀的柳玉言,到底是什么人?
不,她才不要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他之前不是说他是最后一次帮她吗?也好,从此以后,各不相干,形同陌路才是她沐清秋希望的!
胳膊上的伤痛因为这温泉池水的滋润传来一些酥麻的痒意,在水雾的氤氲下也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痛意。果然这个温泉池水很有疗效。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暗暗骂了那个狐狸的柳玉言几句,就差诅咒某人吃饭喝水都被噎到呛到,这才忙着从温泉池水里出来,披上了衣服。
……
……
检查了身上和之前别无二致,沐清秋从屏风后面拐出来,只是刚抬眼就看到了一个人影正立在外面。
那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过来,俊朗星眸,刚毅坚强,却正是付少清。
看到她出来,付少清眼里不自禁闪过惊艳,只是随后又是一阵面红耳赤,说话也有些吞吐,“清秋,我,我……”
自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付少清忙低头四顾,看到手边摆着的药瓶等物,才开始顺畅起来,“——我是来给你换药的。”
沐清秋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异常窘迫的模样,想到刚才那个人说的那些,也说不清此时心口汹涌的是一种什么情绪,只能点了点头,“麻烦付大哥了!”
她简单的把头发束起来,坐到一旁的软凳上,付少清则小心的掀开她的衣袖,查看她的伤口。
伤口处仍略见狰狞,就在掀开衣袖的时候,沐清秋还是忍不住的低吟了声。
付少清手上猛地一颤,英俊刚毅的面上紧绷着,嘴角也紧紧的抿到一起,手上更加轻缓起来。
……
面前的男人动作异常的轻柔,那一举一动就像是在对待稀世的珍宝。
听说他是个骁勇善战的勇士,更听闻他在沙场上不知道手刃过多少入侵国土的敌人,可现在面对着她的伤口时却能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
上次见面的时候柳玉言说之前沐清秋总是唤付少清为“少清”,只是她喊不出来,于是她就说以后就“付大哥”相称。当时,付少清的眼底清楚的闪过痛意,却又是利落的应了,他说,“只要清秋还记得他,就足够了!”只是直到现在,她才深切的体会到原来付少清对“她”竟还有着这样的心思。
沐清秋扯了扯嘴角,“付大哥,除了你,柳玉言,还有那个福王,还有谁知道我是女子的事情?”
付少清处理沐清秋手臂上伤处的动作缓了缓,道,“沐府里也就老管家,还有胭脂知道,至于其他……就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说了!”
沐清秋抿唇。
虽说她愚钝,可也听得出来付少清不太喜欢那个福王。
……
胳膊上的伤口在付少清的整理下包裹的紧密严实,就在埋头在她面前的男人整理最后些许时,沐清秋又开口道,“付大哥,若是我不再想那个什么福王,想重新开始,你怎么说?”
付少清虎躯一震,抬头时,那双眼睛里模糊的竟闪动出类似晶莹的眸光,
“清秋怎么做也好,我付少清绝不舍弃!”
这话,貌似他曾在河边说过,只是此时在沐清秋听来,只让她的心头陡然有些酸软,她忙咬唇,勉强挤出一丝丝的笑容来,“可要是真的如此,那付大哥你说不定会因为我贬……”
“我心甘情愿!”便像是唯恐沐清秋改变主意,付少清忙拦过话语,迥然有神的眼中只有沐清秋清秀的倒影,“其实,我早就要你不要如此行径,只是那时候你根本听不进去。好不容易你现在终于想要罢手,我又怎么会不欣喜若狂?所以,不管怎么样,哪怕最后事情都摊到我的头上,我也心甘情愿!”只要你平安无事。
他盯着她,幽深的瞳孔中只有沐清秋的身影。
“付大哥……”
沐清秋喃喃轻吟,只觉得心头汩汩涌动着让她浑然颤抖的东西,甚至于某些东西下一刻就会破土而出。
是她太心软,又或者是因为前世她从没有听过这样让她感动的话吗?只是这样的铁血柔情,这样的男人,怎么不让她心神感动?
看到沐清秋眼底闪动的晶莹,付少清浑然一颤,抬手动了动,却还是在堪堪碰到沐清秋面颊的时候,匆匆的收回手,更忙乱的起身,甚至于手脚都有些失措,“清秋,时候不早,你也该回去了。不要惹王爷怀疑。”
“……还有,两日后钦差的驾辇也就到了,不管你想要做什么,也不容得你在这个紧要关头有失。”
“何况,福王的人说不定就在附近……”
他的殷殷嘱托一字字只让沐清秋又是感动,只是最后一句,却是犹如一块儿巨石压到在她的胸口上。
隐隐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福王……
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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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方才柳玉言收拾书籍的屋子里。
光影斜照而入,宝蓝色袍子的柳玉言埋首在几乎没顶的书籍当中,几乎混为一团。
“吱呀”门声轻响。
付少清的身影进了来。
柳玉言抬头瞥了一眼,手里头依然忙碌。
直到付少清走到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柳玉言才慢悠悠的叹了声,“是她?”
付少清低头看着自己杯中微波荡漾的水泽,半响挤出一句话来,“……她右臂上的星芒红痣是任谁也无法仿造的。”
窸窣的翻书声终于顿了顿,柳玉言点头,眼中一闪清明,“若是我所料不错,恐怕皇上也已经知道她是真的……只是能确定她是如假包换的,倒也是好事!”
付少清点头,仰头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所以,不管她怎么样,如何做,我都会跟着她!”
闻言,柳玉言手指一抖,差点儿把手里的书给摔下来,
而后,默了默。“我还真没办法说你!”
“那就不要说!”
“……”
只是柳玉言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这个很是忠狗的某君,“付大将军,你可知道有种神怪之说?”他问道。
付少清看向他。
柳玉言眨了眨狐狸的眼睛,“就是……神魂出窍?”
“……”付少清抿唇,眉头也紧紧的皱到一起,刚毅的脸上显出一丝凝重。
柳玉言一看有效,便笑米米的看着他,“也就是离魂之症……”
只是话音未落,就听到房间里猛地一声惊响,刚才还握在付少清手里的杯盏已经甩到了地上。
“任凭你如何胡说,我也不会改了心思——”
某忠狗的凌厉声音几乎震耳欲聋。
随后只见那个欣长魁梧的身影推开门出了去。
柳玉言看看地上摔得粉碎的碎片残骸,又抬头看看付少清的背影,无力摇头。
这个家伙!
也不想想这一路上种种,这个沐清秋哪里和原先的沐清秋一样的?便是说离魂,也不会说是连那么一星半点儿的相同都没有的啊!
……他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此人非彼人!怎么他竟然还执迷不悟的?
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在自欺欺人?
不对!这根本就是博学多才的他才会猜到的新鲜事嘛!
果然,文盲就是愚蠢啊!
柳玉言又是摇头叹息。
……不过,便把这个沐清秋当成那个沐清秋又何如?反正等这件事情了了之后,他便是彻底的自由之身了。
只是事后,他要去哪儿呢?
是隐姓埋名?还是去周游列国?
柳玉言摇头晃脑的回身,打算继续整理屋子里乱成一团的书籍,只是刚抬眼,面色便猛地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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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风记绸缎庄出来。
沐清秋几乎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
此时,早已经是人声鼎沸的日头正午。
眼前一派派的琳琅珠合,就是看着那古朴雄厚的城墙巍峨都透着让人神往的痕迹。
江南郡,尤其此地又是江南郡郡守所居的城镇,比起她路经的全镇自然是大上许多,便应该最是繁华的,而眼见这里的物价和全镇相比也是大上不止些许,便好像从哪儿看都是大城镇的风范,可是街面上那些贩卖古董字画,金簪碧玉的店铺却是比起全镇几若相差无几。
这个炎氏王朝还真是有钱啊!一个水利的案子,被贪污**了那么多那么多的银两,竟然一路上还能是这样的安定自若!
只是如果她不是上学的时候选修过经济,如果她不是在研究历史的时候对经济稍带有些了解,她险些看不出这里繁华表面当中到底又是潜藏着什么。
若是当真是经济繁华,那些应求奢侈的店铺怎么样也是要占所有店面的十之一二的。可眼下却是逛过了一条街,只能勉强看到一两家的玉器珠宝铺子。
唉!
脑袋里徘徊不去的江南水患,还有“福王”那两个字,更是让她久久的只能唏嘘短叹。
埋头叹息之余,便又听到些许百姓谈起不日或许就能到的钦差驾辇,那当中种种期盼却又是让她汗颜。
而抬头时,那同福客栈也已经近在眼前。
……
“公子呢?”
沐清秋直接就奔着那位妖孽君主的屋子去,刚到门口便看到了德宝。
德宝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呲了呲牙,“主子出去还未回来,只是主子有句话要奴才转告,说是驾辇还有两日就要到了,不管沐大人怎么做,现下里也应该有个谱了!”
“……”
只能说沐清秋硬生生的被打了一闷棍,还不能还口。
虽说德宝是她不能得罪的,可怎么说也不过是那位君主的奴才,要是她真的和这个德宝吵起来,怎么也是她不对!何况,现在她又有什么资格!
于是乎,也只能回以勉强一笑,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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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甚至于都在床上倒立让血液都充到脑袋里,也都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又或者是什么好谱子!
天可怜见,她不过只是研究过一点儿历史的小人物,又不曾做过官!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大官!
……她倒不是想要逃避自己的责任。她大约也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可开场白是什么?怎么说也要有个人来教教她的吧!
沐清秋只觉得脑袋越想越疼,最后竟有些混混沌沌的睡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多了过久,鼻子里竟莫名的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个气息……
栀子花!
沐清秋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眼前轻纱寥寥,似乎正坐着一个人。
那如雪长衫好似浮云笼罩,如画的绝美面庞此时正淡淡的瞅着她,眼中深晦如斯。莫测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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