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林安然在沙发上坐下,叫服务员上茶,等服务员出了包间门,这才开口:“老弟,跟你说吧,你那宗案子,里面不简单。最近我听说市区帮的大傻和原本在码头一带混的南洲帮头头辣椒之间闹得很不愉快,半月前还在市场外的一家酒楼里讲数,结果大打出手,被带回派出所里问话。这事,你听说没有?”
林安然想起开会时候费力说的,点点头说:“我知道,最后是丁所处理,以治安案件结案了,双方赔钱了事。”
宏强嘿嘿笑了两声,低声说:“都动了刀子,伤了几个躺在医院里,治安案件结案?你不觉得里面有点儿猫腻?”
“啊?”这倒是挺出人意料的,因为林安然没看过案子的笔录和宗卷,也没接触过当事人,只是听两位所长谈了一下,既然丁子华说是伤得很轻不够刑事立案,自己没有理由不相信,他想了一下说:“这案子我还没看过笔录和宗卷,听丁所说,双方伤得不算重,不够刑事立案,所以就赔钱了事。”
宏强正想说什么,服务员进来了,他立马打住,没往下说,等服务员倒了茶离开,他才又俯前了身子,说:“你看笔录也看不出啥,因为双方事后都讲好数了。那些笔录,都是经过双方同意,改过的。”
林安然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能让这两帮痞子都乖乖听话,握手言和,找得谁做得和事佬?”
依照江湖规矩,道上两帮人打架,如果向讲和,必须找出一个双方都服气的、江湖辈分高的老前辈出来摆和头酒,就好像一个节目的主持人一样,在他的撮合下,双方谈妥条件就此作罢。
本来南洲帮和市区帮两派人讲和,请的当然就是这类人,可是在滨海市,据林安然所知,目前还没那位老前辈能让大傻和辣椒这两位混世魔王坐到一起,而且还能握手言和。换别人,林安然还信,这大傻和辣椒,林安然不信。
大傻原本是化工厂的子弟,八十年代顶了父亲的职进了厂,却不安心工作,一直和化工厂一帮无业的子弟混在一起,凭着一股子狠劲,将临海区市区内大大小小的势力都收归麾下,成了临海区道上一霸。此人据闻连警察都要忌他三分,因为没谁向跟一个疯子的作对。
辣椒也是这两年才冒头的南洲岛势力里的新人,跟大傻一样,够狠,而且学过武,人如其名,够辣,下手黑。曾经被仇家七八人伏击,连土制火药枪都用上了,居然都被他打跑了,经此一役,名震滨海黑道,人人听其名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俩人都有个特点,据说最不把老前辈放在眼里,他们不是慢慢混出名声的,都是一下子蹿红的,所以对于那些凭资历坐上老前辈位置的江湖人物都不屑一顾,认为拳头才是硬道理。
要将这俩人的火头摁住,还能握手言和,林安然在滨海市还真想不起第二个。
宏强显然也猜到了他的心思,说:“给他们讲和的人不简单,我嘛,也不知道是谁,做公安的,凡事要讲证据,话也不能乱说。不过,我倒是知道,大傻和辣椒,是因为鲍鱼和对虾的事情打起来的,都受雇于海鲜市场里的某些老板,还有一些养殖场的老板,至于内情,老弟,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等你这案子调查完了,有空给我也说说。”
宏强口口声声提“讲证据”,林安然却听出他肯定知道那个和事佬是谁,只不过这人的身份估计很敏感,宏强不想惹麻烦,所以在噤声而已。
但宏强这么提醒自己,也算是卖了交情,现在自己首先对避风港案子有了个大致轮廓,也明白其中关系千丝万缕,并不像普通的涉黑案子那么简单,估计还牵涉了官场上的人。否则,丁子华不会那么支支吾吾,宏强也不会讳莫如深。
他知道,这个话题也只能聊到这里,再问,宏强也不会再说什么。于是主动将话题引到别处,寒暄工作,寒暄生活,气氛顿时没那么严肃,活跃起来。
见好就收,也是一门艺术,有时候打破沙锅问到底,就是犯二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