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用手撑着椅手站起来就要向林珑下跪。
林珑猛然大惊地看着她的举动,这回泪水流得更凶,竟如此逼迫于她?
叶钟氏和权吕氏忙冲上前去阻止这老太太下跪,这长者跪晚辈,不是折晚辈的福是什么?看着悲凄,细思却极可恶,这不是要败坏晚辈的名声?
“权老夫人,我的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我跟你急。”叶钟氏稳稳地攥着权萧氏的手腕,声色俱厉地道,“你做这举动,是想要我儿媳受千夫所指吗?”
“婆母,有话好好说。”权吕氏碍于身份不敢说重话,但心下对这行为也是极不赞成,“说句公道话,我们这样逼珑姐儿又有何用?这事关键在皇上那儿,几何轮到珑姐儿说话?”
“不还是有皇后娘娘吗?”权萧氏嘴巴干干地道,就是听闻林珑与苏皇后相熟,她们才动了这心思的。
权吕氏心想,“这再熟也不是亲娘啊,面对皇后,谁敢不敬胡乱求情,这婆母真是老糊涂了。”
叶钟氏也听了这说法,只是她还没有私下与林珑求证,所以忙为自家儿媳妇撇清关系道:“就算认识娘娘,可这样的话能开口吗?权老夫人,您就别令大家难做了……”
权萧氏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之间也没了想法,此路不通的话,皇帝的旨意一下,真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林珑不是没想过为权美环去求苏皇后,但这想法也只是想想,她有何立场求情?那天的惊险历历在目,皇后没有拂袖而去已是万幸,她开不了这个口,所以只能逃避般地当做没有这回事。
在帘外听了半晌的苏梓瑜看了眼绿素,很快绿素就掀起帘子,她一脚迈进去,“小夫人,我给你带了些自制的蜜饯,你尝尝能不能止孕吐?”笑脸盈盈地走了进来。
叶钟氏和权氏婆媳都是混迹上流圈子的,一听这久违的声音就知道必是正主儿无疑,所以在苏梓瑜踱着步子进来时,她们三人忙下跪行礼,“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吉金安。”
苏梓瑜没看向那三个妇人,由晋嬷嬷扶着坐到之前叶钟氏的位置上,示意红菱把那小坛子摆上,然后打开倒出几颗卖相上佳的蜜饯。
林珑与苏梓瑜相处随意惯了,倒没有叶钟氏等人的惊慌,一闻到这坛子里的酸气,她不禁吞了口口水,食指大动。
苏梓瑜微笑看她,挑挑眉示意她不要客气。
林珑轻拈一颗放入嘴里,一股酸中略带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面散开,她不禁微闭眼睛,这个问题让人心都醉了。
“好吃吧?”
林珑听到苏梓瑜的问话,忙点了点头,好吃得她现在都舍不得停,以前的她不爱这玩意儿,现在却是心痒难耐,“苏夫人,这蜜饯果然是一绝。”
“咳咳”叶钟氏和权萧氏都轻轻一咳,两人同时抬眼示意林珑不要太随意,那可是皇后娘娘。
就算中宫无子,估计在继承大统上没有竞争力,但是宫里宫外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这可是别人比不了的。
“小夫人是本宫的小友。”苏梓瑜沉声道。
“臣妇僭越了。”叶钟氏忙道,她在太后面前有说话的面子,在这苏皇后面前却是不得不诚惶诚恐。
林珑看了眼婆母等人,不得不说真是一物治一物,这上位者的喜好直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这会儿她庆幸着她入了苏夫人的法眼,当然也是机缘巧合,若是循着正常的渠道晋见,苏皇后未必会待见她。
苏梓瑜挥了挥手,“你们且先出去,我有话要与小夫人谈。”
叶钟氏忙应声,“臣妇遵旨。”起身带着侍女先行下去,这会儿她开始考虑庄子哪里要修缮一下,这接待皇后未免太寒酸了。
权氏婆媳在后头,权萧氏甚至用祈求的目光看向林珑,看到林珑别开到一边去,她眼里有几分黯淡,步履蹒跚地由儿媳妇权吕氏扶出去。
林珑放下手中的蜜饯,正襟危坐地看着苏梓瑜。
“唉,我以为我们能无话不说,小夫人,我很是欢喜你。”苏梓瑜淡定地喝了碗茶水,以此当做开场白。
林珑苦笑一下,“苏夫人,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开不了口,那天发生的事情好在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局面,不然我一生都难辞其咎,更何况是向您开口求情?我做不到这么厚脸皮。”
苏梓瑜微叹息一声,“你这丫头就是喜欢把事情往复杂里面去想,也罢,如若我是你,兴许我也会这么想。”身处高位也会高不胜寒,林珑比她想象中在她面前更为随意自在了,她也没有什么不满,此时她两眼盯着林珑看,“我且问你,对于你生母你怎么看?”
若不是叶钟氏与权氏婆媳那一番话,她都快忘了林珑的生母是临沂伯的继室,这是她离宫后发生的事情,当时也仅限知道而已,并没有过多地深入了解。
林珑猛地抬头看向苏梓瑜,她不喜欢揣测她的心思,但这一刻却不得不揣测。
京城大狱,林琦与林栋姐弟托了关系才能见着权美环,给她带去吃的,看到权美环喜极而泣的泪水,姐弟俩也微垂泪。
霍家的其他的儿媳也是第一次见到权美环这两个小点的子女,与见惯的长女林珑差不多,这两个小的也不是好相与之辈,但却是相貌不俗。
霍郭氏不由得与身边的二嫂霍朱氏低语一句,“如若我是大嫂,还改嫁做甚?”
霍朱氏看了这三弟妹一眼,都这时候了,还说这剜人心的话有何用?再说落魄了才会这么想,富贵时只会道权美环识时务。
霍周氏却是火冒三丈的出口大骂,那天与权美环争吵,她再度气晕,结果醒来就半边身子不能动,这几天三个儿媳对她视而不见,由得她被屎尿包围全身发臭,几个孙女更是将她抬到墙角处,纷纷捏着鼻子坐到远处。
“甭理她,她一天不发疯就受不住。”权美环冷眼看了看那瞪向她的婆母。
林琦也狠狠地剜了一眼那老虔婆,“什么玩意儿,都到了这田地还耍威风给谁看?养了那么个疯孙女,我若是你,赶紧找根绳子悬梁自尽,省得丢脸丢到家去。”
霍周氏挣扎着也起不了身,一生风光无限的她何曾想过会有这般凄凉的时候?更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指着鼻子骂,实乃生平之辱,只能回嘴骂得难听。
林栋把这些当成耳边风,看着权美环道:“我与二姐会再来看你,但我们不会到庄子去打扰姐,她不容易,这会儿也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你且祈求天上的父亲保佑吧。”
“没错,这都是你自找的,我们欠了你的生恩,只能这般还给你。”林琦没好气地道,哪怕听到母亲下狱的消息时,她哭了一宿,但在人前她是万万不会表现出来的。
权美环一脸失魂落魄地点点头,“我明白的,你们能来看我,我就于愿足矣。你姐被霍香玉绑架,只怕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你们且多多写信开导她,都是我这个当娘的不好……”说着说着又一次泪如雨下。
林琦看到她哭,背过身去抹了抹泪水,半晌,方转身把食盒盒上,“我们下回再来看你。”起身一把拉着弟弟匆匆离去。
林栋也没有逆了自家二姐的意,急忙跟上。
姐弟俩到了外面,看到绿姨娘等在那儿,忙上前去汇合。
“你们娘怎么样?”
“还能如何?现在只能听天由命呗。”
林琦眼睛红红地道,对于母亲现在的处境,她还能说什么?
“我刚听到消息,你们外祖母赶去你姐和姐夫所在的庄子。”绿姨娘皱眉道,她也想赶过去,也不知林珑受了多大的罪,但她又不放心京里这两个,权氏到底是生母,孰能做到视而不见?一时间左右为难。
“哼,这权家的人也忒恶心了。”林琦骂道。
林栋却道:“到底切肉不离皮,能有什么法子?只希望她们不要过于叨扰到姐。”
“也是。”林琦附和一句,随后扶着弟弟上马车,“我们赶回去吧,不知道铺子里现在缺不缺人手?再说我得盯着那马账房,可不能让他私吞了我们的银钱。”
绿姨娘听后摇了摇头,这姐儿一个比一个爱财。
此时的林珑虽没有亲见权美环的惨境,但却不难想象,听到苏梓瑜这问话,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半晌后,她定定地看着苏梓瑜,“到底我仍欠了她生恩,还请苏夫人宽宏大量给她一条生路,也就算我还了她的生恩。”眼里微闪泪花。
苏梓瑜还问了一句,“不后悔?”
林珑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不后悔。”
苏梓瑜叹息一声,起身上前抱着她,“傻孩子,哭什么,你欠她的还她就是,横竖不过是我一句话罢了。绑架皇族错在霍香玉,要饶过霍家也不是没有法子……”
“谢谢你,夫人。”林珑伏在苏夫人的怀里哭起来,权美环这生母还不及萍水相逢的苏夫人。
苏梓瑜轻拍她的背安抚她的情绪,人在局中往往身不由己。
正在这时候,帘子被人一掀。
林珑忙止泪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静王妃,您怎么也来了?”
静王妃的脸用了林珑的肤膏后已经大为改善了,所以她上了脂粉倒也看不出来原先的斑点,上前给苏梓瑜行礼,随后叹息道:“我也不想跑这一趟,可有什么法子?娘家的长辈轮番找我,我惟有跑这一趟,谁叫我也姓霍,与伯府沾亲带故。”
随后她又看向林珑,“总之我可没想当和事佬,这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过是装装样子来一趟罢了。”
说白了,就是她不管求情之事。
苏梓瑜看了眼比她年轻几岁的静王妃,“你一贯就爱这么做,也亏得你家那位对你倒是一心一意。”
静王妃掩嘴一笑,“他乐得这样,我也乐得,反正霍家人催归催,他们都知我性子,指望不了我做成什么大事。”
虽说是疏堂,但她家与临沂伯府本家还在五服之内。
林珑看苏皇后与静王妃的互动,心知这两人必定很是相熟。
果不其然,她们说话越发轻松,没有上下尊卑那般分明。
皇宫。
高志进宫去看他那个病恹恹的姐姐高贵妃,给她倒了碗茶,最近姐姐的心事他也猜得泰半,叹息一声后,表情放狠道:“姐,我知你不想苏皇后回宫,如有必要,我们可以再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