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过早膳后,林珑就陪苏梓瑜在行宫里漫步,这行宫的建筑很是精美,处处雕梁画栋,哪儿都有随处可见的风景,可在她眼里却是不及红叶山庄那惊心动魄的美。
“不喜欢这儿?”苏梓瑜看她的眉头轻皱,一脸和善地问。
“我只是觉得红叶山庄更美些。”林珑老实地回答,正正因为她喜欢苏梓瑜,所以更不想说出违心之话。
苏梓瑜示意晋嬷嬷和红菱在那亭子里辅上软垫,携着林珑一块儿坐上去,坐在亭子里赏那河岸的风光,这行宫引有一处活水流淌而过,初冬的早晨寒凉却不刺骨,披着厚重的氅衣坐在这儿倒也凭添诗情画意。
“红叶山庄再美又如何?曾经我以为那是一块净土,如今倒是明白,人间何来的净土?”苏梓瑜接过绿素奉上的茶水,轻茗了一口,晋嬷嬷越不让她喝茶,她偏要喝,至于怀没怀上,她也不太在意。
林珑按住她的手,将那碗茶盏拿开递给一旁额眉纠结的晋嬷嬷,得来晋嬷嬷一抹感激的笑容,“夫人还是少喝些比较好,要不和我一样喝甜汤吧。”
“你倒是连我也管上了?”苏梓瑜歪着头看她,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的美更加惊人。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我喝不得,也要夫人一块儿做陪。”林珑掩嘴笑道,扯自己来做大旗。
苏梓瑜也不真恼她,怜爱地摸了摸她头顶的秀发,“如果你真是我的女儿,那该有多好。”接着就是一声长长地叹息。
“往事如烟,苏夫人还是向前看较好些。”林珑可不敢真认皇后当干娘,这可不比郑夫人,皇室的干女儿是那么好做的吗?
苏梓瑜把身子往石椅的椅背一靠,目光清澈而透明,她不是没想过认林珑做女儿,只是现在宫里形势不明,贸贸然认她为女,只怕会给了别人攻击林珑的机会,尤其是这小妇人还怀着身孕,一切还是要以安全为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非常地好。
这让进来后只在回廊一端看着的朱翊舍不得说话打破这一刻的和谐,很久没有看到苏梓瑜笑得如此开心了,这样的她,他只在成亲那会儿见过,后来她一年比一年沉默。母后说她过于重情担不起一国之后的重担,他也渐渐感觉到她的不足,他是皇帝,她不能跟不上他的步伐,后来渐渐就有了高凝珍,比起苏梓瑜,高凝珍其实更符合他对一国之后的设想。
雍容、端庄、典雅、处事有方,大度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高凝珍似乎都能胜任,而他放在心底的那个人却是一直都像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以情为生,以爱为重,所以他们一步步走来,离初衷越来越远。
就算是帝王,他也会有疲惫的一刻。
当然现在的高凝珍也不是当初的高凝珍,掩在那张端庄贤良的面具下的她只怕更让他失望,转了转拇指上的翠绿板指,他再一次掩下自己真实的心思,就像父皇教导他的一样,不要让人试图猜度你的心意,为帝者,就要高深莫测才能御下。
“你的妻子很好,皇后很喜欢她,回头朕会赏你们夫妻二人。”他朝一旁的叶旭尧道。
与朱翊一样,叶旭尧一进来目光也落在妻子的身上,只是他心下微有不满,妻子没有他在身边似乎也能过得很好,看她在苏皇后面前笑得灿烂即可知,此时听到皇帝低沉的话语,他做揖道:“臣谢主隆恩。”
两个大男人的目光,凉亭里面的女人们哪里会没有发现?
苏梓瑜抬头看过去,一眼就与朱翊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隔空相望,似乎比近在咫尺更让人觉得心动,只可惜这都是幻象,她在一重又一重的失望中,早已失去了爱他的初衷。
她没动,朱翊却是一步一步走向她。
林珑看着帝后二人的互动,在皇帝的面前,她哪敢坐下?忙起身行礼,见皇帝不理睬她,识趣地起身,急忙步向自家男人。
她迫不及待地到达他的身边,叶旭尧一把抓住妻子的手,给皇帝行礼退下去,同样也知情识趣地一声不吭,现在他更想的是抱一抱整宿没见着的妻子,与妻子腹中的儿子亲近亲近。
与晋嬷嬷等人一样,他们也快速地离开凉亭。
走在林珑暂住的寝殿的回廊上,叶旭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出口却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我不来接你,你就不想回去了?”
林珑瞥了他一眼,“又想说什么来编排我?”手扭了扭,做势要扭出他的大掌。
叶旭尧却是握得死紧,看了眼身边跟着的人,终究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这回他老实了些,低声道:“我想你。”
林珑的身躯一阵酥麻,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学不来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示爱,只能咬着唇瓣看他。
哪个男人会忍受得了妻子这般的爱慕眼光?叶旭尧的喉头一阵滑动,拉着她快速朝那寝室而去,一进屋,他就把门关上阻止侍女偷窥的目光。
香椽已经是妇人了,看到自家男主子这举动,脸上一红,忙带着人到外面等候,待看到这回随男主子而来的是匪鉴时,他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脸蛋更红,上前问侯起来。
两人虽是夫妻,但彼此其实还不太熟,一时半会儿更是亲昵不起来,不过这不代表两人努力地想要熟悉对方,所以气氛尚算和谐。
屋里的林珑却是被丈夫吻得晕头转向,伏在他的怀里,她也低低地道了一句,“我也想你。”
这话不亚于最好的媚药,叶旭尧情动地一把抱起妻子就往大床上而去,吻在她的脖颈上游移着,想起两人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大胆地在他面前表露心声。
“以前还说要和我做姻亲,现在还想吗?”他一面拨开她的衣物,一面调侃着往事,那句话他介意到现今。
林珑睁大一双美目,她都怀了他的孩子,两人还做个毛姻亲啊?握紧粉拳在他背上重重捶了几捶,“你就会欺负我,亏你还是大男人,陈芝麻烂谷子也要拿出来晒晒,丢不丢人?”
叶旭尧被她并不疼痛,与挠痒痒差不多,遂由得她糊闹,只是亲吻她的尺度渐宽,反正最后得了便宜的人还是他。
与别人的浓情蜜意不同,凉亭里的帝后二人却是互相对峙着,苏梓瑜最先转开目光看向光秃秃的河岸,朱翊却是站在她身后,弯身把双臂撑在她的两侧,“是不是很恨我?”
“你明知故问。”苏梓瑜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怨恨之情,“她不过是哭一哭,再发了个什么毒誓,你就丢盔弃甲,不丢脸吗?”
这天底下的女人,除了生养他的母亲之外,就属怀里这女人说的话最真,他在她的颈项亲吻着,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廓上,她的身子微微打颤,不过这回她不再拒绝他的亲近。
看到她没再发出尖锐的拒绝,他的心下一喜,“梓瑜,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苏梓瑜的身体打了个冷颤,猛然回头,情急之下却是碰上他的唇,这会儿想要抽身太晚了,朱翊是什么人?他一碰到她鲜艳柔美的唇,立即就吻了上去,舌尖撬开她紧闭的唇瓣,随后长躯而入……
良久,寒风吹不去两之间渐升的温度,不过苏梓瑜就算身体再热,她的心还是起了一丝波澜后就归于平静了,双手抵着他健阔的胸膛,“你那话是什么意思?”
“你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朱翊爱怜地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着,拉着她的手圈住的脖颈,他的梓瑜。
苏梓瑜的唇瓣微微一笑,什么她听到是什么就是什么,她差一点就要再信他的话了,心底自嘲这定力还要再练练,等回去时,她就会是一个全新的刀枪不入的苏皇后。
“你的儿女呢?也不重要了?”苏梓瑜挑衅地问道,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皇室对后嗣的看重,幼时那个翊哥哥会为她做任何事,但成年后的朱翊却是大顺社稷的,他的心太大,再也不满足装一个小小的她。
朱翊的身子一震,慢慢地松开了对她的拥吻,“梓瑜,你想要说什么?”
“我与你的儿女掉进湖里,你救谁?”她的玉指指了指那流淌渐缓的河水,问出了一个让人为难的问题。
“梓瑜,这没有类比性。”他略为烦躁地回答道,为什么她就那么恨他那些个儿女,他已经失去了她生的,这个帝国需要子嗣。
苏梓瑜的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看他这矛盾的样子,她竟觉得开心无比,真是风水轮流转,曾经只要他皱一个眉头,她就会心疼上半天,现在真觉得以前的自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梓瑜,你笑什么?”他猛然抓住她的手问道,额角青筋直跳,证明他的内心波动得厉害。
这天底下能让他失控的人不多,而她苏梓瑜是惟一的那个,她就非要这么桀骜不驯吗?
苏梓瑜看出他的中干外强,凑近红唇在他的耳畔道:“朱翊,如果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的儿女都干掉,那你还要让我回宫吗?”
毫无意外地,她感觉到手腕上一疼,似要钻进心肺当中,果然,她一个人的份量及不上他那一堆小妾生的儿女。
半晌,她微微一笑地吐了吐舌,“我跟你打趣的话,你也当真?”
朱翊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在紧缩后又放松会不会是这样的感觉,这个话题他并不想谈,也不希望成真,“梓瑜,这个玩笑不好笑。”猛然收紧手臂,把她拉到身前再度肆虐她的红唇。
“梓瑜,给我你的孩子,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松开她后,大拇指摸着她嫣红微肿的唇瓣轻轻地要求,他想再养他们的孩子,弥补曾经的遗憾。
苏梓瑜伏在他的肩上喘息,只是一双冰冷的眸子再没有了温度,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肚子,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得逞,孩子只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她连身边这个男人也不会再相信。
还没到午时,叶旭尧就携林珑去向苏梓瑜道别,这儿是行宫,林珑不可能久待,再加上离家也快一个月了,再不回去怕是要遭人诟病,叶秦氏不止一次念叨她这个长孙媳妇在外乐不思蜀。
苏梓瑜舍不得林珑,却也没有强留下她,拉着朱翊要他给林珑题下玉肤坊三个大字,然后摸出朱翊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个红红的印记。自己也辅开宣纸,写下不输给朱翊的大字,更是用了自己广为人知的印记。
待墨迹干后,她亲手递给了林珑,“拿去好好挂起来吧。”
林珑一阵心潮澎湃,这太珍贵了,她忙跪下道:“臣妇谢皇上、娘娘恩典。”
朱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这娇小的妇人郑重地接过妻子手中的墨宝,脸上不禁带笑,“你陪伴皇后有功,朕再给你赏赐黄金千两、珊瑚盆景两座……”
林珑原本以为得了这些墨宝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会知道皇帝还额外给了她赏赐?这真真是老天掉下的金元宝,弯下腰就揣进袖袋中。
“臣妇谢主隆恩。”她忙跪谢。
苏梓瑜忙道,“好了好了,你现在是双身子呢,赶紧起来吧,皇上富有天下,倒也不稀罕这点东西。”斜睨一眼朱翊,明显在拆他的台。
朱翊却是微微一笑并不气恼,继续优雅地喝着手中的茶水。
林珑看这帝后之间似乎和谐了许多的相处方式,还眨了眨眼,不知道她与夫婿走后,他们夫妻是不是和解了?不过不管如何,只要对苏皇后有利,她自也是替她高兴的。
叶旭尧看到妻子脸上的笑容,就想摇摇头,她爱财的性子还是没变,一个玉肤坊也给她经营出这样的成绩来,可见妻子还是有点天份与气运的。
“你们夫妻还要回城,还是赶紧起程吧,本宫就不留你们午膳了。”苏梓瑜催促了一句。
“那臣告辞。”叶旭尧拱手道。
朱翊点了点头,叶旭尧这才扶着妻子退出去。
夫妻二人随着领路宫娥的带路,走出行宫乘坐马车准备归家。
苏梓瑜一个翻身,趴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林珑的身影走远,眼里略有留恋。
“真不舍得她,就让她到你身边当个女官得了,她也是个有诰命在身的,给你做陪不算得什么。”朱翊道。
“瞎说什么,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出这锼主意害她,不然我与你没完。”苏梓瑜厉声警告丈夫,“我身边不缺做伴的人,而她却不能少了自家夫婿,分开人家夫妻是天理不容之事。”
“我又没说什么,怎的惹来你这一番话?”朱翊到底是当皇帝的人,不能老在她面前当伏祗,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必定要翻脸,“我看你对她似乎挺特别的才会这般提议。”
苏梓瑜这会儿不想与他争吵来害林珑,眼神黯然地道:“我只是觉得她像我们的女儿,如果那年她没掉进冰窟窿里面,现在也似她一般大,正好可以在我们膝下承欢,我也不至于这么苦。”
朱翊一看到她又要难过,忙踱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身子,“好了,都是朕说错话了,我们说好不再提这些个伤心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梓瑜一听,眸子更冷,紧紧地攥着身下的衣裙,过去?真真想得美,她的儿女一个也不能白死,哪能过去?这才是刚刚开始呢。
“真喜欢她,我们可以收她为义女?。”朱翊为宽她的心,甚至提出了这个建议。
“再说吧。”苏梓瑜没有一口回绝,也没有干脆应下。
朱翊也不强迫她,只是抱她的手收得更紧。
林珑坐在马车里面,透过纱窗看到行宫渐行渐远,轻吁出一口气,转身又靠向丈夫,“总算要回家了,这段时间发生了真多事情。”
叶旭尧放下手中的公务,伸出一手揽她在怀里,“等哪天得闲了,我们再到另外一座庄子去住,让你轻松轻松。”
林珑笑道:“只怕一年后才能实现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过年了,年后我的肚子渐大,大姑子的婚事又在即,还有那两个庶出姑子也要寻婆家,等我生了还要坐月子,我算了算,还真的要等到明年年底了。”
叶旭尧毕竟是男人,心思没有她细腻,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家事,眼里有几分心疼劲儿,“倒是有得你忙了。”
“没得我忙,我才要操心呢。”林珑“噗哧”一声又笑开来,又斜睨他一眼,“还是说你想找什么人来操心?”
“又小心眼了。”叶旭尧摇头道。
“我心眼宽得很呢。”林珑瞪眼道,“别给我乱安帽子,不然我可不依的。”
路面上一个颠簸,林珑的身子略有不稳,叶旭尧紧张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现在就怕她会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承受不住。
林珑在他的怀里吐了吐舌头,给他抚胸宽慰他紧张的心绪。
外面驾车的匪鉴也是急忙护住坐在身边的香椽,因为成了亲就是妇人,香椽不适合在车厢里面侍候,让她坐到后面如霞如雁的马车里,她也没去,还是坚持坐在他的身边,这让匪鉴感动了一把。
“谢谢。”香椽脸红地从夫婿怀里挣出来,礼貌而客气地道了一句。
匪鉴伸出一手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我护你是正常的,你无须向我道谢,香椽,我会等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香椽闻言,心下大为感动,泪水凝在眼眶里,新婚那一夜,他并没有行驶丈夫的权利,而是抱了被子睡在榻上,给她适应他存在的时间。
她香椽只不过是一介侍女,老子和娘在府里也是不起眼的那一种,何德何能让他如此珍视?比起曾经的匪石,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更为耀眼,她的心扉渐渐朝他敞开。
“回去后,我们就圆房吧。”她低低地道,这回连耳根子也红透,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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