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然看到叶旭融跺了跺脚离开后,方才慢慢地收回目光,眼底一片深寒地看着这秋季的景致,“如果这叶蔓君不能为我所用,也绝不能让她成为朱子期的助力……”
“三爷真的下定决心除去她?”亲信有几分惊骇急忙问道。
在这之前,朱子然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表态,就连九王爷的人多次催促他,他也只是模棱两可地带过去,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再加上他对叶蔓君似乎有几分上心另有想法,这让九王爷的人颇为恼火。
除去叶蔓君?
朱子然微微一怔,想到叶蔓君长得绝美的脸蛋,心里不禁微有几分惋惜,随后又想到叶家子与朱子期亲热说话的样子,距离太远,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动作极其亲昵,他还是看到的。再者叶蔓君对他不冷不淡敷衍的样子,还是颇令他皱眉,这是朵高冷之花,并不好采摘。
思忖片刻,正要做答之际,结果看到己方的人向他打手势表示有人要过来了,他这才示意亲信不要做声,整了整面容,扬着一抹温文尔雅的笑容就迎了上去,拱手道:“方大人。”
方渐新也做揖回礼,“朱三爷原来在这儿?我还以为朱三爷已先行离去了呢,都怪本官一时忙乱,这才怠慢了朱三爷,来,这边请,我们边走边说。”
朱子然忙道,“方大人客气了,我过来是要与方大人一叙,哪会先行离去?”故意叹了口气,“我那嫡兄至今仍未出殡,我父王为此都要愁白头了。”
“哦,怎说?”方渐新也是疑云满布,“按理来说,世子故去已经有些日子了,之前倒是因王爷未能及时赶回而耽搁,这个都可理解,但迟迟不出殡终究不是道理。”
他早就想提这个问题了,只是他到底是京城皇上派来的官员,说多了怕是要引得汝阳城的权贵反感,从而令双方关系恶化。不过他是盼着这世子早点入土的,这样一来,提新世子的事情就不会显得太突兀,也算是给汝阳王妃朱陈氏一点颜面。
“还不是因为我那嫡母。”朱子然故做忧心的样子。“不过也难怪她,我那嫡兄死得太突然,她一时接受不了也在情理当中,只是我怕她真打为此郁闷出病来,最近更是……”
说到这里,他停下口,到底是嫡母,依礼轮不到他来批评,他歉意地摆了摆手,表明自己失言了。
方渐新对于汝阳王妃的传闻多多少少听到一些,尤其是叶明澜告诉他,朱陈氏棒杀奴仆来恐吓他的事情更是令他反感,情急之下一把抓住朱子然的手,“传闻是真的?”
朱子然一愣,好半晌,方才苦笑地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传闻中的说法。
方渐新这才松开朱子然的手,这样一来,他不必过多考虑朱陈氏的说法,在给京城皇帝的上疏中,他将阐明自身的立场,至于朱陈氏已无须顾忌太多。这回他再看朱子然,就更多几分热络,这人绝对是世子的合适人选。
汝阳城里因为新世子的人选,各方势力早已是暗中站位,最热门人选无非是朱子期和朱子然兄弟俩,至于安侧妃所出的第五子朱子佼,显得就落寞得多。
安侧妃哪里还能坐得住?这个世子之位她早已视作了囊中之物,为此没少花费心思,怎么鸡飞蛋打一场空?
她急急地领着怀着过世世子遗腹子的侄女儿,往朱陈氏的院子而去,这段时间她更是急得嘴里冒泡。
看了眼身边死气沉沉的侄女安娇,她狠了狠声道:“你怎么就不能讨好一下王妃?你现在怀着她的孙子,她焉能不顾全你?待会儿好好地与王妃说道说道,你知道不知道?”
安娇哭丧着脸看向自家姑姑,眼里还有着一闪而过的怨气,“为什么就不让我把这孩子打掉?王妃根本就不期待他,我还怀着他做甚?姑姑,我还想嫁人,我不想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生活下去,姑姑,你就别再为难我了……”
安侧妃抓住自家侄女的手腕,忙左右看看,除了自己人并无旁人,这才咬牙低道:“你找死啊?这样的话也敢说?你是吃安家的饭长大的,现在家族的前程也系在你身上,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族想,为你姨娘想。”
安娇被这姑姑逼得不停地往后退,差点要靠在红柱子上,不自觉地舔了舔下唇,对,她不能弃了自己亲娘不顾。
安侧妃看她又老实下来,这才甩开她的手,眼睛瞟到她并未显怀的肚子,“当初我可没逼你与过世的世子亲近,这都是你求我帮你,我才会制造了机会让你给世子侍寝,这点你可别忘了才好。”
安娇一口的苦涩,当初自己哪里料到世子会如此短命?反正那会儿不止她,其他那几家的女儿不也暗中卯足了劲?她是庶出,这次巴结了嫡母,方才换来了成为世子侧妃人选的机会,哪有不紧紧把握这机会的念头?原本上了世子的床,她是得意万分的,怀上身孕时更是做着将来在汝阳王府呼风唤雨的美梦,只是现在却是一颗苦果不得不吞。
更遑论其他那几个没能成功的女人,反过来又嘲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这种种都是老天有意玩弄她,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眼里的光华再度熄灭,“姑姑,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你让我嫡母不要为难我姨娘?”
安侧妃冷哼一声,“你老实了,我还能为难你不成?”
安娇不再吭声,老实在跟在自家姑姑的身边往前走,她其实早就没了回头路。
汝阳王妃朱陈氏听到禀报,冷笑一声,“让她们进来。”
安侧妃一进来就帕子一挥哭起来,急忙上前给朱陈氏跪下,“王妃,这可如何是好?外头都在盛传老二与老三要当世子,我那老五怎么办?”
“你哭什么?现在这事不还没定论吗?”朱陈氏不悦地道,“你要哭也得等既成事实再哭,不然这会儿哭顶什么用?”
安侧妃这才用帕子抹了抹硬挤出来的泪水,一副不敢造次的样子,忙转身拉过安娇上前给朱陈氏行礼。
安娇在这个朱陈氏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行礼,“见过王妃。”
朱陈氏看了眼她的面容,再看了看那肚子,这女人一定命不好,要不然她儿子一让她怀上就一命呼乎了呢?
朱陈氏这目光让安娇全身不安,不停地打抖。
“你抖什么?”
“回王妃……的话,我……我没抖……”
安侧妃一看这侄女被朱陈氏吓着,心道不好,忙上前去扶起安娇,“她最近孕吐得厉害,身子有些单薄,还请王妃不要与她计较。”
朱陈氏冷笑道,“一股小家子气,凭这样的娘还如何能生出个虎子来?我那可怜的儿啊……”
一提起死去的儿子,她就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安侧妃的嘴角暗地里撇了撇,她不认为这安娇能生出个什么了不起的孩子来,只是现阶段,她需要这个孩子来为自己的儿子铺路。
看到朱陈氏大哭,她忙上前去假惺惺地安慰,“王妃节哀,世子故去,我们都难过着,可日子还要向前看,不能为此哭坏了身子。妾身那孩子颇为担心王妃……”
“担心我死掉,帮不了他上位当世子?”朱陈氏又不哭了,冷冷地目光注视着安侧妃。
安侧妃脸色大骇,这个王妃一向不按牌理出牌,“怎么会?王妃为何如此想?王妃,妾身从来不敢欺瞒王妃,如果五爷成为世子,只要世子的遗腹子是个儿子,他日必会把这王位再给回世子一脉,妾身说得出这话,他日就必定实现,不然天打五雷轰。”
朱陈氏冷哼一声,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她就还没见过把肉吃进嘴里还能吐出来的,骗三岁孩子还差不多。
被这王妃盯着看,安侧妃的脸色微微一变,几乎都要撑不住脸上的表情,这个王妃虽然容易躁狂,但她一旦这样看着你,还是令人头皮发麻的。
“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做到,我已经写信回去给我娘家人推荐五爷当世子,至于王爷那儿,我也会去说项的。”顿了顿,朱陈氏又道:“我身为嫡母,只要我肯过继他到膝下,这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世子,那两个杂种只能靠边站。”
安侧妃一听,心下大喜,面上却是不敢表露万分,磨了这么久,朱陈氏终于松口要将儿子过继到她膝下,这对于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谢过王妃,王妃,您放心,五爷一定会孝顺您这嫡母的,为你养老送终……”
“得了,你不用在我耳边嗡得令人受不了,就算我不过继他,我死了,他也还得给我披麻戴孝,你可别忘了谁才是正宗的汝阳王妃。”朱陈氏并不为所动,她焉会将这些所谓承诺放在眼里?
会扶持朱家五子,无非是她更讨厌朱子期和朱子然,并不想看到他们的生母耀舞扬威的样子,这让她浑身都难受。
安侧妃隐忍不发,这会儿不得不在朱陈氏面前做伏诋。
安娇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前程,这姑姑的话她同样不信,若不是这姑姑怂恿,她也不会轻易地献身给朱子杰,从而让自己陷进这死胡同里面出不来。
三人各有心思,彼此之间并不信任,只是因为利益而扭在一块儿。
待这姑侄二人离去,朱陈氏照例去给儿子守灵,看着儿子的棺材,她忍不住又垂泪。
下人劝了又劝,她还是径自哭个不停。
汝阳王朱翌背着双手走进嫡长子的灵堂,站在那儿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他知道朱陈氏肯定听到他的脚步声,却是连回头也不曾,耳畔听闻的仍是她的哭哭啼啼。
“好了,别哭了,我让人算过,后天适合出殡,就让子杰入土为安吧。”他道。
朱陈氏恨极他这种说话的口吻,他若是真的心疼儿子的死,就不会是这么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猛然站起来,径自冲到他的面前,睁着泪眼道:“不,他还不想离开我,朱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嫌我的儿子碍眼了,想要让那两个小畜生上位罢了……”
“胡说八道。”朱翌不怒而威地道,对于这个嫡妃,他自认当初对不起她,可这么多年他容忍了她多少的胡作非为,“你让儿子一直停灵在这儿算是什么一回事?”
“叶蔓君还一次都未来上过香……”朱陈氏幽幽地道。
“你想做什么?她不来自有不来的道理,她与子杰还未正式拜堂,算不得是正经夫妻……”
“我不管那么多,我儿停留在这儿这么久,她连一次祭拜都没来,这又于礼相合了?”
“她不正病着?”
“哈,你也信?”
朱翌深深地看着妻子,“不管信不信,她一个弱女子来到汝阳城,谨慎点倒也无可厚非,王妃,当年你前来汝阳城的心情都忘了吗?”
朱陈氏的眼睛微微一缩,突然忆起那年她初进汝阳城时的小心谨慎,仿佛那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上一任汝阳王妃对她并不太和善,原本以为她可以与她亲如母女,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好半晌,她无力地扶着儿子的棺材,看着那白色帐幔随风舞动,“让她过来一次给儿子上一注香吧,这样我就同意出殡。”
朱翌皱眉,妻子这要求仔细想来也不算是太过份,只是她一再地执着这点让他很是怀疑她的用意?“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爷,我嫁进汝阳王府这么多年,除了那件事之外,我又做过哪件对你不利的事情?你也知道历任的汝阳王妃都扮演了什么角色?我在给京城的信中,一次都没有拖过王爷的后腿,对汝阳王府我算是忠诚的吧?如今我的儿子没了,我提这么一个要求过份吗?”
朱陈氏一脸哀凄地看着丈夫,叶蔓君对她戒心很重,是绝对不会应她之请进府,但是朱翌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汝阳王,他要叶蔓君进府说话是轻而易举之事。
朱翌对于这枕边人也是知之甚深,一旦她进了魔障里面出不来,说再多也是无用,背在身后的手指互相轻敲着,他的目光渐渐停留在儿子的棺木上,嫡长子死了,说不难过是骗人的,只是他要顾虑的事情还有许多,就完全做不到一味的伤心痛哭。
半晌后,他道:“好,依你。”
朱陈氏得偿所愿,一吸鼻子,整了整面容,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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