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把皇上秘密布署的兵力透露给汝阳王知晓,看他还能无动于衷?这招真妙,我们安置在宫里的人算是发挥用处,送来如此及时的消息。”
幕僚止不住兴奋的表情,可九王爷却是面无表情。
“这次领兵的人查清楚是谁没有?”
“回王爷的话,是霍源。”一旁的下属立刻答道。
霍源?
九王爷微眯眼地转头,“如果本王没有记错,他是不是被削爵的那个霍家的子孙?”
“正是他。”下属再度应声。
九王爷这回却是轻笑出声,“没想到会是那个霍源,他一家被削爵都是因为当今天子,甚好,去秘密接触这个霍源,如果能为本王所用就更好了。”
“是,王爷。”这回应声的是幕僚。
九王爷一直以来都忧心仲仲,可这个消息却让他大为兴奋。
汝阳王府。
朱陈氏一身犒素地出现在朱翌的书房前,只见她面容憔悴,在外道:“王爷,圣上此举妾身之前也没有收到消息,这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若是提前知道必定会通知王爷……”
屋里的朱翌听着妻子在外面忏悔撇清的话,不过这个消息最初也是朱陈氏泄漏给他知晓的,可以说朱陈氏这次是立了一功。
“请王妃进来吧。”
门“咿呀”一响,朱陈氏由侍女扶着进去,一进去,就跪在了朱翌的面前,“王爷……”
“王妃,起来吧。”朱翌亲自示意侍女扶起妻子。
朱陈氏这才由侍女扶着坐到椅子里,“圣上到底想做什么?妾身一概不知,妾身收到消息时也是大吃一惊,看来圣上是要防着我们了,妾身嫁给王爷自然就是王爷的人,这心自然要偏向王爷……”
朱子期坐在原位听着这嫡母表忠心的话,双眼看向她的眉目,倒是没能看出什么虚情假意来,最近朱陈氏不断向汝阳城的权贵示好,这与她一向的性子似乎略有不符。
朱陈氏也感觉到这庶子的目光多有不善,转头看向朱子期,“子期是不信母亲吗?我就算是从京城嫁过来,可过了这么多年,还能再偏心向京城?”
“母妃多心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朱子期答道。
朱翌轻声地摆手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而是圣上是不是真打算向汝阳城用兵?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王爷说得是,不过依妾身的愚见,估计叶姑娘会知道点什么?毕竟皇后是她亲嫂子的义母,能不透露一点底给她知晓吗?”朱陈氏用帕子捂了捂嘴道。
“母妃,她一个弱女子能知道什么?你莫要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朱子期相当不悦,当即出声维护叶蔓君。
“期儿。”朱翌出声喝斥儿子。
事关汝阳城的生死,就容不得太多的儿女私情。
朱陈氏心下对于这局面是相当的满意,最好这对父子狗咬狗骨,帕子下的唇角冷冷一笑,不过再出声时她又是另一副模样,“王爷莫要责怪子期,他是不舍那叶姑娘罢了,其实妾身也不舍,但我们汝阳城的安危又不能不顾,这万一……他们里应外和……”
朱翌听闻当即皱眉不做声。
朱子期站起来道:“父王,叶侯爷能携妻子前来就证明了圣上不会对汝阳城动兵的意图,叶姑娘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又何来的能力与人里应外合?这本身就不合理……”
“你不给人家来个苦肉计?或者是做戏给我们看让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举攻破我们的防线,这样一来,圣上收回了汝阳城,我们全家都无颜面对先祖……”朱陈氏冷笑道。
这个假设就连朱子期也不能轻易驳斥,这个汝阳王妃现在是抓住了汝阳城高层一众的心理,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朝廷玩这一手。
一旁的幕僚出声道:“王爷,王妃言之有理,圣上怕是想要借这事用兵,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暗中布置兵力应对,这是祖上的基业,不能拱手让人。”
“父王,切勿轻举妄动,如果我们有所行动,只怕圣上没这意思也得变得有, 这么些年来我们都勤于练兵,城中的男丁战时都能调动得了,犯不着先触怒颜……”
“二爷此言差矣,这样一来我们就处于挨打之地,太过于被动了。”
“……”
幕僚都不太赞成此举,纷纷建议调动兵力应对。
朱陈氏又适时地道:“王爷,妾身觉得几位先生言之有理,圣上之心我们摸不着,可我们也不能完全不应对,如有必要,朝廷派来的马大人的官衙也要封起来,不让他们轻举妄动……”
“我们如若这样做,那与圣上宣战有何异?叶姑娘与马大人一样都是代表皇权,还有即将到来的襄阳侯,真动了他们,这仗就必打无疑,没得商量。”朱子期依旧保持冷静分析。
他虽然也不想汝阳城受制于京城,可真要打起仗来,偏安于一隅的汝阳城不会是京城的对手,哪怕与蒙国联手。就算能拖垮大顺朝十年八年,长远来说必败无疑。
所以练兵归练兵,这是以备不需之用,但要动真章却是必须慎之又慎。
朱翌也是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所以这么多年来都尽量维持与天子的关系,毕竟两家同源同宗,相煎何太急?但是该有的防心却是不能没有,好半晌,他终于有所决断,“子期分析得是,我们现在静观其变,派人去监视圣上的这股力量,如有变化,立即来报。”
“王爷?”幕僚与朱陈氏都急忙唤了一声。
朱翌举手示意他们不要做声,“此事本王意已决,监视之举可以大方进行,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所发现,等襄阳侯进城了,本王可以听听他的解释。”
朱陈氏深吸一口气,手紧紧地捏着帕子,都到这步田地了,他朱翌倒是能忍。
“父王英明。”朱子期起身行礼道。
朱翌两眼看向儿子,“马大人与叶蔓君那儿也要紧密监视,子期,你不会让父王失望吧。”
话说到这份上,朱子期纵然再维护叶蔓君,也不能再为其辩护,再度行礼道:“父王放心,儿子不会有辱使命,儿女私情不敌军国大事,必定不会混淆两者以致生灵涂炭。”
朱翌对于儿子这表态还是挺满意的,能分清私情与公事,这个儿子倒没叫他失望。
朱陈氏的脸色紧绷,心下已是转了数个主意。
汝阳城的风云变动,此时正在赶路的叶旭尧和林珑并未知晓。
坐了一路马车的林珑身子骨都要摇散了,虽说不是第一次这么辛苦出行,但身体仍旧吃不消发出抗议。
叶旭尧为了照顾妻子的身体,午时一到就会原地休整用膳。
此时也不例外。
林珑由如雁扶下马车,坐到匪石铺好绒毯的地面,看着侍女小厮利落地生火煮茶,她握紧暖手炉,看了眼不远处正与自家夫婿说话的周英吉,这是朱子期遣来迎接他们夫妻的副将,比汝阳王派来的人要和气得多,倒是没看出这朱子期还是蛮细心的。
叶旭尧结束谈话,就往妻子的方向走来,一屁股就坐到妻子的身边。
林珑把如眉新奉给她的茶水递给丈夫,“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城?我现在都迫不及待想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用顿饭了。”
“还有几天的路程,你再忍忍。”叶旭尧道,“回头我再给你揉揉腰骨。”
丈夫这话说得正经无比,林珑却是红了俏脸,低语一句,“没个正经。”
哪次揉揉腰骨都会揉到别的地方去,她还不了解他,看着正儿八经地吓死个人,实则背后却是个“下流坯子”。
“谁不正经了?又瞎想。”叶旭尧伸手轻掐妻子的俏脸蛋。
夫妻俩亲热了一会儿,林珑指着那周英吉道:“夫君,我瞅着这朱子期能将这周副将遣来迎接我们,可见他还是挺在意小姑的,这可是好事,我啊这颗心放了一半。”
“哦,为何是一半?”叶旭尧挑了挑眉问道,很明显他是有意在逗妻子。
林珑娇嗔地看了眼丈夫,“我原本怕妹有意郎无心,小姑会吃亏,可现在分明是郎情妾意,只要有情就好办,这就是放了一半心的原因所在。至于另一半,夫君也知道,这汝阳城的事未了,婚事会不会受阻谁也不知道,我实不想看到小姑受苦,这远嫁就是不好。”
叶旭尧看妻子叹气,微抚平她皱紧的眉头,“别这么唉声叹气的,不然都要变黄脸婆了。”
“去去去,谁是黄脸婆?”林珑挥开丈夫的手,她有可能会让自己成为黄脸婆吗?生了孩子后,为了去黄气,她可是重新配过美白肌肤的方子,这小脸依旧嫩白得可以滴出水来。
看到妻子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叶旭尧这才放心。
林珑也不会真与丈夫置气,很快又开口道:“夫君,我们可得先说好,将来我们的女儿绝对不能像小姑这样远嫁,不然我一定与你没完。”
真正来了这一趟,她算是完全理解了叶钟氏的心情,换成她是叶钟氏,也真是死都要爬来看一看,不然这心哪能放得下?
叶旭尧握紧妻子的手坚定地道:“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
本来他对女子远嫁是没有什么感想的,可现在的看法截然不同,大妹这婚事不好,这样的悲剧就不能再发生在他女儿的身上。再者林珑有苏梓瑜这当今皇后做为后盾,他们女儿的婚事就不会轻易地让人随意摆布。
林珑听到丈夫斩钉截铁的声音,方才不再去想东想西。
用过午膳后,林珑就被丈夫扶上马车继续前行,开始最后一段行程。
汝阳王府。
滕媛媛哭丧着脸坐在朱陈氏的面前,“王妃,您可要帮帮我才行……”
朱陈氏拍拍她的手,“我毕竟是这个汝阳王府正妃,这世子侧妃的人选还是我说了算,你且放心,我自会给你留个名额,甚至……”
“甚至什么?”滕媛媛立即追问。
那滕纱纱是回去了,可与她却势如水火,姑姑写给父亲的信却是支持滕纱纱的,以至她现在在父亲那儿越发没有地位,再这样下去,她想要嫁给表哥就只能是痴心妄想了。
朱陈氏凑近滕媛媛的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眼,滕媛媛的眼睛瞬间睁大,“王妃?”
“敢不敢?”朱陈氏重新端坐在椅子里,挑眉一问。
滕媛媛好半响都发不出声音来,两眼看着朱陈氏带着鼓惑的眉眼,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唇。
“没想到媛媛你居然如此胆小,连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罢了,当本王妃什么都没说过,你且回去吧。”朱陈氏似乎失去耐心,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以后怕是要对你那庶姐唤一声侧妃了。”
这最后一句话深深地刺激着滕媛媛的神经,她膝跪上前,一把抓住朱陈氏的衣袖,“王妃,我愿意。”
“不后悔?”
“不后悔。”
滕媛媛坚定的样子让朱陈氏很是满意,重新又坐下来,“这才是我认识的媛媛,放心,有我在,你迟早能踏进这汝阳王府。”
滕媛媛想着美好的前景,嘴角忍不住上场,没错,为了得到表哥,她什么都愿意做。
叶旭尧夫妻进城的时候,天色已过晌午飘着细雪显得更为寒冷一些。
朱子期带着人在城门处迎接叶旭尧一行人。
叶旭尧最先到达城门口,看了一眼上前的朱子期,这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沉稳许多,看到他拱手为礼,他翻身下马,还对方一个礼仪,“朱二爷。”
“叶侯爷,请。”朱子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父王久候侯爷的到来。”
叶旭尧也不客气地将马鞭扔给匪鉴,与朱子期并排走进这汝阳城,此行的终点站。
马车里的林珑早已是轻撩起车窗帘子打量起这座城市,估计因为未来的汝阳王世子在此的缘故,道路两旁十分的安静,没有人声嘈杂。不过看到街道两边的店铺林立,可见汝阳城比她想象中要繁华得多。
“夫君。”她轻唤一声。
这辆华丽的马车驶进城的时候,朱子期就刻意看了一眼,知道里面坐的是叶旭尧的妻室。
叶旭尧很快就转身去轻掀车帘扶妻子马车。
年轻亮丽的林珑一现身,立即让不少人都睁大了眼睛,这叶侯夫妇二人都是少有的好容颜,看来是这般的登对,宛如金童玉女。
朱子期立即上前见礼,“见过侯夫人。”
林珑微微屈膝还了一礼,“这位想必是朱二爷了,我小姑信中有提起过你,算来也不陌生了。”
朱子期听得这话,耳根子微微一红,这么说来,叶蔓君是信中向娘家人说了他不少好话的,要不然叶旭尧夫妻不会给他这样的好脸色看,当即越发谦逊,会这样做,无非是为了在叶蔓君的家人面前搏个好印象罢了。
这一切都落在叶旭尧和林珑的眼里,只是初次见面,他们对这朱子期倒真是生出好印象来。
听得朱子期邀丈夫先到王府,林珑却是记挂叶蔓君,而且她没有公务在身,迟些再拜见汝阳王夫妇也不算失礼,遂道:“朱二爷,我想先去与小姑汇合,迟些再去拜会王爷和王妃,不知可否?”
朱子期早就知道叶蔓君等不及兄嫂的到来,只是这段时间因为帝皇陈兵于汝阳城边界一事,很多消息叶蔓君都没能收到,不过今儿个出城来迎叶旭尧之时,他有私下给叶蔓君传过口信,想必她现在已是等不及了。
所以林珑开口之事正中他的下怀,遂忙点头,又是安排人给林珑引路先行到朝廷设在汝阳城的官衙去。
“自己要小心。”叶旭尧在妻子的耳边叮嘱一声。
这两天汝阳城发生的事情他也略知一二,只是这水有多深,他要亲自试过才能知晓。
林珑点点头,一颗心早就飞奔到叶蔓君那儿。
叶蔓君的心情与林珑是一样的,这几天她也感觉到气氛变了,首先就是她的出行居然受阻,可见那天的感觉没有骗人,是真出事了。
朱子期只给她传来一个口信,让她稍安勿躁,还有就是谨言慎行,不过万事还有他,他自会护她周全。
可他人没有亲自到来跟她说清楚发生什么事,她就始终难以安心。
再来就是今天收到朱子期的口信,她的兄嫂就要进城了,她哪里还坐得住?正好想要与叶旭融、叶明澜一块儿去迎接,哪知守卫倒是森严了,她连进出都不被允许,这让她胸口憋着一肚子气。
还有这到来的两个访客,让她更是难展欢颜。
滕媛媛和安心如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滕媛媛轻推安心如一把,安心如这才上前把盘子里的梅花饼一递,“叶姑娘,我们是真心来向您赔礼道歉的,那天冲撞了您,是我们的不对,您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谅我们吧……”
“我已说过不怪罪你们了,两位请回吧。”叶蔓君实在不想与她们虚以委蛇,所以径自就下逐客令。
安心如转头看了眼滕媛媛,暗自焦急地摇了摇头。
滕媛媛遂一把抢过那盘梅花饼,忍住厌恶,努力表现出忏悔之意,上前轻声道:“叶姑娘,如果你原谅我们就尝尝这梅花饼吧,这可是我们俩特意做出来请求您原谅的,这梅花饼是我们汝阳城的特产,您就尝一块,不然就是不原谅我们姐妹二人……”
“没错,叶姑娘,我们真知错了。”安心如哭哭啼啼地道。
叶蔓君本就不耐烦应酬她们,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到城门口与兄嫂会面,现在看她们句句不离梅花饼,口口不离悔过二字,心中渐起防意,越发不肯吃这饼。
“你们且放下,我待会再品尝。”
“叶姑娘,您就这么恨我们吗?”滕媛媛用了激将法。
这两人实在让人出离愤怒,一向好脾气的叶蔓君这会儿也耗尽了耐性,“嚯”的一声站起来,打算将这两人赶走,省得碍眼。
正在这时候,水帘兴奋地跑进来,“姑娘,姑娘,大奶奶来了……”
一听到嫂子来了,叶蔓君立即提起裙摆就往外走,一向注重仪态的她这会儿却是顾不上这些个繁文缛节。
一脸急意地奔出屋子,在走廊上急急行走,一颗心从来没有这般急切过。
林珑在看到叶蔓君的那一刻,把暖手炉塞给如眉,提裙就奔向叶蔓君。
“小姑——”
“大嫂——”
在见到林珑的这一刻,叶蔓君再也忍不住眼中委屈的泪水,一直以来隐忍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过的泪水,在面对林珑的那一刻瞬间释放出来。
林珑心疼地将叶蔓君抱在怀里,这个天之骄女真是受苦了,她的手一直轻抚着叶蔓君的背部,安慰道:“小姑,不哭哦,我与你哥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她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两人忍不住抱头痛哭了一会儿,方才止声。
“大嫂,看我都失礼了。”叶蔓君紧紧地握住林珑的手,这一刻竟是舍不得放。
林珑仔细地打量叶蔓君,好半晌,她才感伤地道:“小姑,你瘦了。”
叶蔓君闻言,鼻头又是一酸,差点忍不住又要热泪盈眶。
“大嫂,我们先进屋说话吧。”
林珑点点头,与叶蔓君亲热地互相挽着往里屋而去。
她还没有打量一下这屋里的摆设,就看到两个年轻妍丽的女子大胆地看着她暗自估量着,这样的目光好生无礼,这就是汝阳城的贵女?
窥一斑而见全豹,林珑对汝阳城的贵女们的第一印象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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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的安慰和理解,某梦感到鼻头也是酸酸的,感谢大家的支持!
嗯,大家说得没错,码这一章时,想到君小姑与林姑娘的心情,瞬间又明白了,家人永远都是最坚实的后盾,无论身在何方,他们都是最记挂你的人。
不过往往起摩擦都是一些很小很细微的事,事后再想想自己也有不对,嗯,已经没事了,毕竟是一家人,没有什么包容不了的,过了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