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传闻,京城很快就会忘记了有这么一位侯夫人曾经存在。
三月初时,林珑接到了郑西珠的喜讯,生了个男孩儿,李家人为此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因郑西珠没有亲人在京城,林珑这最亲近的义姐妹必然要上门道贺。
挺着个大肚子,林珑还是给郑西珠做足了面子,备了不少礼物前去贺生。
正在坐月子的郑西珠额上围着额贴,看到林珑进来,忙道:“珑姐,你怎么亲自来了?赶紧坐下。”
林珑笑着由人扶着坐下,探头看了看郑西珠怀里的孩子,“这娃儿长相不错,肖你,将来必然有福。”
郑西珠笑着给儿子掖了掖襁褓,“这生子才知母恩,我以前恨着我姨娘为何要生我来这世上遭罪?如今却不恨她了,没她的生育,也没我的今天。”
林珑闻言,错愕地看向郑西珠,这番话以前她可没听她说过。
“珑姐必定意外了,我是庶出,从来比不得嫡出,说心中没怨只怕也没人信。”郑西珠现在倒是能侃侃而谈这些隐秘心事,“说句实在话,要不是遇上珑姐,只怕我现在还不知在哪个旮旯里受罪呢……”
林珑看到郑西珠的眼里似有泪花在闪,忙按住她抱孩子的手,“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伤感的话做甚?这坐月子最忌讳哭泣,容易伤身子,将来哥儿出息了,挣来的凤冠霞帔不也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对,珑姐说的是。”郑西珠控制了自己感伤的情绪。
两人正在屋里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了叫嚷声,“奶奶,我知错了,您就饶了我吧,莫将我卖到窑子里去……唔……”
话还没有说完,就让人捂去嘴巴。
林珑对这声音有点印象,仔细在脑海里面搜寻了一下,皱了皱眉,“这好像是那姓葛的姨奴的声音?”
那次她来探望怀孕的郑西珠时,葛姨娘争宠被郑西珠训了一顿。
“可不就是她。”郑西珠撇嘴道。
“侯夫人不知道,这葛姨娘没安好心,我们奶奶早产生下哥儿都是拜她所赐,好在老天保佑,我们奶奶母子平安。”一旁郑西珠身边的丫鬟插嘴道。
“还有这等事?”林珑不由得吃了一惊。
说来这葛姨娘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竟在府里养了只波斯猫,镇日抱着当成宝贝般,因着郑西珠夫婿李健林都宿在她房里,人自然难免嚣张了些,竟让她的猫儿在府里乱蹿。
结果就是冲撞了怀胎将近九月的郑西珠,当场就见了血,差点没造成难产,郑西珠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孩子生出来,就连接生的稳娘都赞这产妇好运道。
头胎就是儿子,这让李氏母子都极为满意,李健林也秋后算账,立即就同意了老娘的决定卖了葛姨娘,敢谋害他的嫡长子,他绝对不轻饶。
所以才有了外头的葛姨娘隔窗求情的话。
林珑听完这仔细后,自然也不会认为葛姨娘值得同情,这后院女人多了,自然要争宠,这等招数并不鲜见。
没一会儿,郑西珠的婆母李关氏就掀帘子进来,“外头那做死的一时逃脱才会在儿媳妇的窗前胡言乱语,我已经着人拉她出去发卖了,儿媳妇尽管放心,她不会再扰到你。”
“有劳婆母操心了,这是儿媳妇的不是,当初没选个对的人侍候夫君。”郑西珠忙让人搬圆凳给李关氏坐。
李关氏之前就见过林珑,打了招呼后这才落坐。当着林珑的面,她自然不敢数落郑西珠,相反对这儿媳妇,她一向是极少挑错的,“说来都是豪哥儿他爹的错,这女人坐胎,他就不应亲近姨娘之流,这次受了教训,以后自然不会再犯。”
林珑自然听得出来李关氏嘴里的豪哥儿他爹指的是谁,郑西珠新生的儿子就取名李泳豪,这是李健林翻了不少书取出的名字,显然他是对嫡长子抱有莫大期望的。
“好在没有造成挽不回的伤害,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道。
俗语有言七活八不活,郑西珠还没有怀够九个月,这孩子也算是命大了。
李关氏点点头,“都是我教儿无方。”
她自然是不想引起林珑的反感,这侯夫人的夫家势大,决不能让儿子的仕途受以影响。因而她昨晚没少训斥儿子,经过此事,儿子也表示了认错。
为人母者,她明白自己的儿子,男人总是贪新鲜的,自家儿子也不例外,哪怕为人忠厚,也免不去这男人的劣根性,不过真正见识过其他女人的丑陋面孔,相信儿子不会再犯错。
林珑看在郑西珠的面子上,自然不会说些话去刺痛李关氏的内心,身为婆母,李关氏已是无可指谪,所以话也说得极客气。
郑西珠感激地看了眼林珑,她心里明白,没有林珑的撑腰,她在李家不会有这么高的地位。这次怀孕她贤德地给丈夫安排了侍寝的姨娘,经过此事,下回再坐胎时自然不会再这样安排,相信夫家也挑不出她的错来。
轻轻地悠了悠怀里的孩子,郑西珠对于生活的现状是极为满意的,就算没有大富大贵,她算是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当林珑离去之时,她还是极为不舍地拉住林珑的手。
林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等孩子满月我再来。”
郑西珠这才松开手让林珑离去。
林珑方才得以脱身起程回府,李关氏自然也要送到门口,说来李家人对于林珑是招待得极为周到的。
坐在马车里面,林珑轻抚了下自己的肚子,郑西珠求仁得仁,希望叶田氏也能有此好运添个麟儿,一偿叶老六和万老姨娘的夙愿。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因为傍晚时分路上行人多,所以马车行驶得并不快,林珑也不是那等仗着身份横行霸道的人,一切以安全为上。
只不过外面的街谈巷议不由得传进耳里来。
“对了,今晚你还去不去听说书?”
“怎么不去?这等有趣的说书我好久没听了,对了,昨儿不是讲到那归宗女借故独居庄子,暗地里勾搭汉子吗?我正听得入神呢。”
“就没见过这等风骚的女人,你说我们哥儿们怎么就没这好运?若是能碰上一个这样的女人,就算死在她的帷幕里面也值得。”
“可不是?昨儿说书先生总结得好,这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一时间,哈哈大笑声响起,带着男人独有的猥琐的味道。
马车里的林珑听得皱眉,只觉得这些男人实在是好色得很。
不过这些言论还是渐渐飘进耳里,她的眉头也跟着皱紧。
“你说现实中是不是也有这么个木又姑娘?又风骚又够味儿,和离后就暗地里招入幕之宾?”
“你还别说,我听闻这还是真人真事,木又合为什么?”
“权……”
那个男人一说了这字,顿时醒悟般瞪大眼睛。
之前权家女儿和离的风波闹得很大,他们这些贩夫走卒哪个没听过?
“这么说来,当初还是她把前夫给坑了?”
“怕是她夫婿不能满足她下面,所以她才扮弱者把人家给踹了……”
“有可能?对了,前段时间神武侯夫人不是死了吗?她可有前去奔丧?这可是她前婆婆……”
“谁知道?不过这样风流的女人,我还真想与她睡上一觉,不知道我这样的她可否看得上?”
“你去她的庄子当庄户不就知道了?怕是夜里就招你入幕,这可是享不尽的温柔乡,哈哈……”
“老子明儿就去,这样的公侯千金睡起来才够味儿。”
“哈哈……”
又是一阵猥琐的笑声。
马车里的林珑已是满脸怒容,她朝身边的大丫鬟如眉道,“去,吩咐车夫不用赶着回府,我要去茶楼听说书。”
“是,大奶奶。”
如眉轻掀帘子吩咐车夫转弯到茶楼。
林珑卷着巾帕的手青筋都凸了出来,真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般恶意中伤权英姿的名声,光是听了这些她就已经气得胸口直犯疼。
入夜的茶楼很是人丁兴旺,林珑特意戴了垂到腰部的帷幄,不让人看到她凸出来的孕肚,由如眉紧紧地扶着小心地踩着踏板走上去,选了个能看见说书先生的包厢坐下。
前来斟茶的小二看到这一桌的架势,当即就小心翼翼起来,这没有摘下帷幄的夫人看来相当不好惹。
只是他还没有把茶斟上,那桌旁的小厮就接了手,“我来即可。”
小二面不改色地将一切交给小厮,对于富贵人家的作派他可清楚得很,这些人都嫌他们脏,从来不用他们贴身侍候,遂也识趣地行礼退了下去。
林珑哪有心情喝什么茶水,反正她怀孕也喝不得茶,遂透过帷幄看到说书先生气势十足的登场。
说书先生一开口,茶楼里面就是一阵叫好声。
林珑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默不吭声地听着那说书先生精彩的表演。
“你们道那狗娃进去看到了什么?”
“美人儿……”
下面的男人开始起哄。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人群又安静下来。
“话说狗娃自到了庄子,活做得精细,天热之时一脱衣衫,露出结实的黝黑的胸膛,一下子就吸引到了木家那归家女的目光。那木家女寻思,这等男人不让她试过一次还真不解渴,遂是上前与狗娃搭讪,还暗示狗娃三更天去寻她……”
说到情节关键处,说书先生就会停下调节一下气氛,待气氛热了起来继续说,“狗娃也是个精明的,一听就知道这奶奶的意思,三更天时就去翻那大院的墙,果不其然,这墙就是虚设。不过走了数步就到了木又的门前,狗娃那个心痒难耐,推门进去,果见那美貌的奶奶已是罗衫轻解地等着他……”
林珑听到这里,脸孔都气歪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
正在此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她不悦地看去,结果看到丈夫进来,她这才惊醒过来,忙让如眉把包厢的窗户关上,不让那些香艳的说书传进来。
“夫君。”她讨好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