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再回过神来时,屋里已是华灯初上。
不知道大丫鬟是何时来点灯的?她起身走到菱花镜前,把头上的珠钗一一取下来抛到梳妆台上。
“姑娘,让奴婢来吧。”玉芝一向极得古雪菲的喜爱,这会儿也就只有她还敢做声,其他人都只敢缩着脖子张望。
古雪菲没有理会,拔完了珠钗,她更是把之前用了不少心思梳好的发髻给拆了,手上的力道更是没个准头,一下子扯下不少头发。
“姑娘,您别这样,奴婢看了难受,姑娘,您有气就撒在奴婢的身上,您别糟贱自己的身子啊……”玉芝看得不禁哭着去阻止古雪菲自虐的动作。
“啊——”古雪菲突然大叫出声。
玉芝吓得忙抱住她,生怕自家姑娘有个好歹那就糟了,嘴里只能劝道,“姑娘,您别这样,您别吓奴婢……”
古雪菲哭着跪在地上,玉芝也忙跪下来抱紧自家主子,嘴上仍旧劝说着,其他的大丫鬟面面相觑,赶紧也跟着跪下来。
妹妹的伤心痛哭,古靖此刻完全不知晓,在知道是何人出手弄伤他,他就握紧左拳道,“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一旁的宣平侯看着儿子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来气,一巴掌拍在儿子的后脑勺上,“你别再给老子乱来,这事说到底都是你惹回来的,若你不去招惹林栋,会有这麻烦事找上你?”
“爹,我那天也没有把他打伤得太厉害吧?”古靖举了举自己用板子固定掉着养伤的右手道,“可他们那天都把我的右手打折了,这账怎么算?”
“还能怎么算?”宣平侯冷哼道,“人家真要将你弄残废就不会是仅仅打折你的手?要知道霍源是武将,他的手下都是练家子,你这点伤算什么?人家也是给点教训你尝尝罢了。”
他并不想儿子再冲动行事,再说与叶霍两家冤冤相报对宣平侯府来说并不是好事,有些仇易结难解,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儿子因此再影响仕途了。
自己儿子的短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科举一途儿子就不用想了,根本就不是那块料,所以只能恩荫做官,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要没人挡道,儿子要谋一个官职还是容易的。
“爹,你居然要我咽下这口气?我不服。”古靖怒道,他要是见了林栋肯定要将他打个半死才肯甘心。
宣平侯气得脸色难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儿子后脑勺上,“你还想着报复回去?就凭你这世子身份?儿啊,你怎么还如此天真?莫说叶霍两家,光是林栋你就动不得,他是今科状元,圣上对他也颇多欣赏,将来肯定前途无量,你与他做对就是跟自己过不去?还是说你打算也学那霍家女一般,把自家的爵位弄没了才甘心?”
霍香玉这个败家女哪怕死了,在京城也是名声响当当的,至少很多世家大族在教育子女时都喜欢拿她来做反面教材,就是因为她的举动才害得霍家从世家中除名,这样的教训可是血淋淋的例子。
古靖这才不得不收敛几分怒气,可怎么想也不甘心,遂对父亲道,“爹,就算我们不寻思报仇,小妹无论如何也不能许给林栋,不然我们宣平侯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那是当然。”宣平侯冷声道,他是不想冤冤相报,可与叶霍两家却是从此不再往来,这次就当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他林栋就算是中了状元,那也是配不得我们菲姐儿这公侯千金。”
古靖一听到妹妹与林栋的婚事不成,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再看看自己受伤的右手,看来这伤受得也还得值得的,林栋那个瘦弱的病鬼,真心不是小妹的良配,谁嫁谁倒霉?
与古家低迷的气氛相比,襄阳侯府的满月宴仍旧是热闹非常。
苏梓瑜没有偏心,依旧给侄女新出生的小儿子赐下不少东西,这些大多数人都看在眼里,均纷纷大赞叶钟氏娶了两个好儿媳,叶钟氏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在开席前,林珑却被叶家二房的叶荣氏拉到一边好生道谢了一番。
叶荣氏这会儿眼睛湿湿地道,“尧大嫂子,这次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答谢你才好?若不是你,只怕我家姐儿就真的被她祖母送到庵堂去……”
她心里现在对婆母叶王氏那是恨之入骨,只是她现在人微言轻难以报复回去,不然肯定要让这婆母尝尝味道才好。
林珑淡然一笑,“弟妹赶紧别说这些见外的话,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往后还是往那法师身上多使点劲,让他多说你与蕴姐儿的好话,二婶母也就会对你们母女好点。”
说来也不算是什么法子,不过是叶王氏信任的法师处下手,塞了银子,对方就立即改话,叶王氏这信女又如何还会将孙女儿遣往庵堂去?不过叶王氏这祖母还真是凉薄,不管如何,这孙女儿也是自己儿子的亲生骨肉,怎么就忍心把这几岁的娃娃送走?
“那是自然,我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不能让他再害我们母女二人。”叶荣氏恨恨地道。
这幕后指使的人通过林珑她也查到了,正是丈夫现在最宠爱的姨娘,这女人仗着自己是京城六品官的庶女,就妄想将她取而代之?真真是想错了她的心,迟早她要将这女人抽筋剥皮才能解心头之恨。
林珑一看叶荣氏这表情就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暗叹一声,别人的家事她没打算插手太多,毕竟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她再同情叶荣氏那也是妄然。这女人的婚后过得好与不好,不是光凭自己努力就行的。
劝了几句叶荣氏要宽心的话,她就找了个借口离开,有时候听得这些伤心事太多,再好的心情也会破坏怠净。
晚宴开席之前,她看到林绿氏正携着个年轻姑娘过来,眼睛微微一眯,忙迎上前去。
林绿氏身边的年轻姑娘不过二八芳华,与古雪菲相比,她的长相也毫不逊色,鹅蛋脸上一双剪水秋瞳看着只觉得清纯无比,一笑倒也让人心旷神怡,无疑这女子一看就是极有福气。
“小女子见过侯夫人。”她一看到林珑过来,忙屈膝行礼。
“邝姑娘请起。”林珑伸手轻扶她起来。
邝朝云略有几分受宠若惊,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谢侯夫人。”
自己的父亲则从六品官升至刑部正五品的郎中,但在对方的眼里怕是不够瞧的,襄阳侯府的门第有多高,她是知道的。
自己的出身在别处来说算是高了,但在世家遍地走的京城来说,那无疑也还是小门小户的,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能妄自菲薄。在来襄阳侯府出席这样的宴席时,母亲就告诫过她,千万不能表现得过于小家子气让人家瞧不起,要记得自己也是官家千金,凡事不卑不亢应对即可。
林珑对这邝朝云的表现是极满意的,这样的出身在京城确实不够瞧,但人也不能全看出身,世家大族尚且出了霍香玉、慧明郡主、周雪柔之类的人,小门小户的女子教育得好,其实更懂上进与为人。
只可惜邝朝云表现得再好,她也没打算引见给自己弟弟,栋弟爱恋的是古雪菲,她这做姐姐也没想过要棒打鸳鸯让栋弟难过,但给宣平侯府一点颜色看看也是必须的,不能任由宣平侯府低看了林家。
如果认为把女儿嫁给她弟弟就是因为栋弟好拿捏,那宣平侯就大错特错,她得让对方知道,她身为长姐是不可能任由别人随意欺侮林栋,所以这次她才会一反常态出手干预了。
成亲并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这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邝姑娘今儿个不用太拘谨,我与邝姑娘也算是一见如故,见到你就像见到当年的自己,这就是我们的缘份。”她笑道。
她确实欣赏邝朝云,所以才会愿意拉她一把,有她做筏这姑娘也更能嫁进好人家,就当是她借用她的名义来刺激宣平侯府的补偿。
“小女子晓得,侯夫人无须客气。”邝朝云忙道。
林珑在借用她名义之时就把事情跟她说清楚了,当时她娘是不赞成的,就怕影响她择婿,可她却是一口就答应了,机会就在她面前,她不能任其流走,随父进京高升,她对这京城就看得更透彻。
与林珑交好于她百利而无一害。
两人正亲热地说了一会子话,邝朝云的亲娘就寻了过来。
邝朝云的亲娘邝邰氏与林珑客套了几句,就拉着女儿离开,她是知道女儿心思的,只是心中尚有余虑。
“娘,你这是做甚?”邝朝云低声朝母亲道。
“云姐儿,娘这是担心你,如果真的能嫁给新科状元就好了,你配他正合适……”邝邰氏始终遗憾女儿并不是被林珑看中为弟媳。
“娘,这话赶紧别说了,我现在能与侯夫人有所往来,于我于爹都是好事。”邝朝云很清醒地道,她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不能要什么,当然对只暗中见过一面的林栋,她也是心生好感,但终究人家没有相中她。
邝邰氏看到女儿的脸色不豫,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不过正如邝朝云所说的那样,因她与林珑交好,所以在这场云集京城大部分世家的晚宴上,也有不少高门嫡女与她说话,甚至有不少人表示邀请她进诗社,这让她又是惊又是喜,心下更是想定要小心应对才是。
邝邰氏看到女儿与人交往一切顺利,脸上也带了几分笑容,与旁边的人说话更是温声细语,她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
“邝夫人,你家闺女是不是被襄阳侯夫人相中给新科状元的?”有人不怀好意地问道。
邝邰氏闻言,表情略怔了怔后淡定地道,“看夫人说得,这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您可不要多说,我家云姐儿年纪还小,侯夫人说与她投缘。”
这投缘二字用得也妙,没说清什么,但又似说清了什么,又让人不好再追问。
一时间,大家再好奇也没再过多地问邝朝云是不是要嫁进林家的事情。
林珑却是私下与林绿氏道,“二娘,这邝姑娘的事情你不要与栋弟说,也不用引他们认识……”
林绿氏皱了皱眉,比起古雪菲,或者邝朝云更合适嫁进林家,遂少有地打断林珑的话,“珑姐儿,真的不多考虑一下这邝姑娘?咱们假戏真做也不是不行的。这古姑娘身上真的有古怪,要不然古家把人逼死为哪般?我是怎么想也想不通,就怕万一娶进门发现了有问题,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不如干脆不考虑她,或者这邝姑娘也能入得栋哥儿的眼也不一定。”
“我看难了。”林珑摇头道,“栋弟一向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九匹马也拉不了他回头,这古姑娘再不好那也是栋弟相中的。我之所以没答应拖着这婚事,也是想让宣平侯府知道,不是他家愿意嫁闺女,我们栋弟就一定要娶,京城好姑娘多得是,不然这宣平侯府真以为我们林家无人好欺负。”
“可如今两家闹成这样,这婚事还如何能成?”林绿氏发愁道,其实林栋娶谁她都是没发言权的,所以就算再喜欢邝朝云,她也不能坚持要娶进门。
就好比今晚,她仔细地看了看,古家母女根本就没来,显然这古家就因为古靖挨打又被黄了即将到手的官职一事记恨上了林家,两家现今结仇,再谈结亲那不是笑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