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仪的你,嫁给了父亲,父亲爱屋及乌,念及他们这份成全,这些年救了长孙家多少回,又为大燕建立了多少功业,可是他没想到他一生最爱的女人,根本就是别人放在他身边的一步棋,我们霍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是凶手,而你……就是帮凶!”
皇贵妃痛苦敛目,泪水无声滚落眼眶,身为人母却被自己的儿女所怨恨,已然是上天给她最残忍的惩罚。
“我恨这宫里的每一个人,包括你,我的母亲。”谢诩凰咬牙切齿,字字森冷含恨。
站在帘外的晏西听到里面的响动,几次欲要掀帘进来,最终又忍了下来,这所有的事,所有的话压在那个人心里八年了,她是该向人说出来了,而这一切说出来也会让她们陷入困境。
她静静站在外面,开始思量着要如何将这皇贵妃灭口,而不被人怀疑到他们头上来。
帷帘后,谢诩凰疲惫地扶桌坐了下来,木然地说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要么你现在有办法通知长孙仪来杀了我,要么……便是你我母女情尽,即便死后无颜去面见父亲,我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威胁到现在的我。”
“你要杀我?”皇贵妃含泪问道。
“我不杀你,便会有人要杀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死第二次,那种滋味儿真的不好受。”谢诩凰说道。
皇贵妃走近站在她的面前,说道,“许多事情,我也无法回答你,若是我的死对你是有用的,你便杀了我吧。”
说罢,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谢诩凰咬唇望向决然求死的母亲,手紧紧握着拳头,却始终难下杀手,可是她不动手,等出了这瑶华台,明天她还有没有活路都是未知。
大仇未报,仇人未灭,她何以甘心?
正在她心潮起伏,犹豫难决之时,一片死寂的屋内突然传出一阵轰隆隆的声响,屋内的一面挂着山水画的墙缓缓转出了一道暗门,太后扶着林嬷嬷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神情冷肃,“恐怕,你杀了她一个,还不够。”
谢诩凰一瞬的震惊之后,迅速又冷静下来了,“太后娘娘,真是煞费苦心了。”
自己面对母亲终究太过大意了,明明知道这宫里不是好来的地方,还是轻易放松了警惕,连这是老太后的试探和设局都忘了。
“宛莛,果然是你啊。”太后走近,有些心疼地叹息道。
“太后既然知道是我,打算怎么处置我?”她冷笑地问道。
皇贵妃一听惊恐地跪了下来,拉着太后的手乞求道,“太后,你不能杀宛莛,你不是最疼她的吗?”
“哀家当然舍不得,可是……她也不是当初的莛丫头了啊。”太后望了望不顾带病之身,苦苦乞求地皇贵妃,重重地叹息道。
“今日的我,也是拜你
们所赐。”谢诩凰冷然道。
“莛丫头,哀家知道是我们长孙家对不起你们霍家,可是事已至此,你再追究下去,又是何苦,人死也不能复生。”太后深深叹息道。
她自己的儿子,又岂会不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而当她发现他要做的事之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只得眼睁睁看着他铸成大错,难以挽回。
可是,自己的儿子即便他再错,做母亲的又怎么能容得他人去谋害他。
“人死是不能复生,但你们不仁,也怪不得霍家不义,我代父亲来取回霍家给你们的一切,又有什么错?”谢诩凰冷笑反问。
“难道,你非要将霍家这么多年打下的江山,拱手送给北齐不成?”太后沉声问道。
“为什么不可以,起码……谢承颢还对我有救命之恩。”谢诩凰道。
“荒唐!”
“荒唐?”谢诩凰冷嘲而笑,目光厉厉地直视太后,字字泣血含恨,“当年长孙家与霍家一同起兵,你们一家被困幽州,父亲在前线赶不及回来驰援,是我的大哥和二哥带人潜入敌营救你们出来,你们一家活着回来了,而我的二哥被活活射杀在敌营之中,就连尸首都被人挂在城墙上示众,直到最后臭了烂了都不能为他收尸。在大燕挥军来攻打燕京之时,长孙仪被敌国大将俘虏,是父亲带兵去营救,他全身中了三箭,回来险些命都没了,而在伤愈之后攻占燕京之时,父亲不让长孙家的人涉险,是霍家军打头阵攻入燕京城,给你们打开了城门,长孙家的皇位,你们的每一寸国土都是我霍家的儿郎拿血拿命换来的……”
一番铮然有力的话,让太后愧疚地垂下了眼帘。
“可是,父亲战功卓绝,百姓对霍家爱戴有加,长孙仪却以为父亲会有不臣之心,好一番苦心地安排让我们去北疆战场,趁着我们与北齐大战之后人困马乏下手,让我们再也有去无回,到底是谁荒唐?到底是谁该死?”谢诩凰怒声赫赫地质问道。
她一直为自己身为霍家的女儿而骄傲荣耀,不是因为长孙皇族赐予他们什么样的封号和财富,是为霍家骨子里的热血与忠勇而骄傲,可是她拥所有的一切,全被他们一生效忠的皇帝亲手摧毁了。
他不是认为霍家要反吗?
既然定了他们的罪,她如今便回来真反给他看,把霍家给他们的,重新拿回来。
“我们都知道霍家为大燕所做的一切,此事确实是皇帝的错,可是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大燕上下也都为你们修满了庙宇,以供子民万世供奉……”太后痛心地说道。
“我若把你们都杀了,也给你们修些庙宇,让世人供奉可好?”谢诩凰冷笑反问道。
“莛丫头,你为何非要这么倔?”太后重重地叹了叹气,说道,“霍家的事,是哀家和长孙家对不住你们,只要你就此做罢,哀家会设法为你们母子安排一个去处,让你们可以安度余生,生活无忧。”
“是吗?”谢诩凰冷然失笑,反问道,“那么,你告诉他们,我没有死,你的儿子会放过我吗?”
太后见她执意如此,沉下脸来说道,“哀家知道你恨,你若真想解恨,待哀家将你们安置出京,便以我这条老命祭你们霍家的亡灵了,只是你若执意不肯罢手,今日是想将我们三个都在这里杀了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我知道你敢,你也能,可是你杀了我们,还想在这燕京待下去吗?”太后问道。
谢诩凰恨恨地咬了咬牙,是的,她不能。
即便她能杀了她们逃出宫,也会成为杀人凶手,被大燕上下通缉,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哀家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是听我的安排带你母亲走,还是要继续留在燕京,到时候便是不忍,也不能容许你再任意妄为下去。”太后沉声说道。
国家社稷,岂能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