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夏,租界德国某医院
顾曼璐在贵宾病房里用过荣家送来的营养早点之后,就扛着大肚子到医院一楼的后花园散步,为了顺利生产,这几天不断地走动。她身穿一袭剪裁简单、纯白色长款孕妇装,头戴一顶很普通的纯白色宽檐女士帽,帽前还有一块遮面的白纱,在一片花团锦簇之中来来回回“龟”行着。
顾曼璐带着阿菊已在医院住了三天,肚子里这个还未有丝毫出来的迹象。这三天,她总让司机老王去公共租界接顾太太来陪陪她,顾太太有时会带着顾曼桢或是伟民来,以及杰民也会来陪她说一会儿话。时间倒是过得特快。
当初,她一收到荣大太太送她的聘礼后,就安排顾家人入住,而当初张母死活不同意跟着顾家人搬入,后来还是顾曼璐给张豫瑾去了封信,她与他仔细分析了上海的紧张局势,他立马回了信,让张母听顾曼璐的安排,在二个月之后,张母终于同意搬入顾家,不过一定要交房租与伙食费,顾曼璐欣然同意。
租界外边难民多,有些乱,对上海的治安或多或少有些影响。顾家老的老,小的小,有个万一,就不那么美好了。当时就让伟民与杰民转到租界的学校,而顾曼桢已经参加高考,就不必办什么转校。伟民脑子挺灵活,当初一见洋楼前的花园,就动手整理起花埔,到了明年,花园就将会出售各种各样的花卉,顾家人加一个张母住了一层三个房间,余下二楼和三楼,分别出租给了几个单身的洋绅士和洋女郎。如今的顾家严然成了“大杂烩”,还是中西合璧。
荣正茂在顾曼璐入院的当晚就急冲冲赶来,样子有些狼狈,永远一丝不苟地头发居然乱了,永远笔直的西裤居然有些微起皱。他大概以为她已经发动,不过,还好没有通知到荣家老宅(心情太乱,给忘记了),不然,病房里启非人挤人,大伙儿挣着抢着那少许的空气。
当时,荣正茂关切地望着她,不过只有他望着她,顾曼璐看看天花板、看看床单和桌面的水渍;荣正茂问她,她也不说话了。他轻轻的碰触顾曼璐的额头,她侧头避开。荣正茂纵容地看着她,双手捧着她的头,不易她拒绝的亲了亲她的双颊,就出门找本院最好的妇产科主任医生,细细打听妻子的情况,那医生说一切正常,也许马上发动,也许还很久,可以选择出院,也可以选择留下。荣正茂很有礼貌地告别了医生,出了医院办公室,就皱上眉头,医生这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暗暗着恼,可惜阿忠还在英国,而他对医学一窍不通。
到了第十天,顾曼璐开始有些痛,感觉下-体有异常,就去浴室看了看内裤,有点出红了,她心一慌……而医生一检查,说还早着呢,让她下楼走走,生得会比较顺。阿菊怕破水,不敢带顾曼璐走远,就在离医院不远的乱逛一气,结果证明阿菊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两个小时后,顾曼璐腿走酸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连胎动都没。她摸摸肚子,打趣道:“小东西睡觉呢。”
“刚刚医生说孩子大概多大?”阿菊陪着走了二小时,她也累,不过少奶奶不让大少爷碰,至入院以来,总是没给少大爷一个好脸色,冷着一张俏生生的小脸,正闹着别扭,而又是非常时期,少爷私下吩咐大家都顺着少奶奶的意思。这些天,个个私下为大少爷叫屈呢。
“6斤不到。”顾曼璐气喘吁吁,庆欣地道。还好还好,胎儿不多,这也是她活动量大,饮食适量的结果。
回了病房,用完家里送来的晚餐。之后,阿菊伺候着她漱口、擦脸。还是没动静,但是顾曼璐心里疑神疑鬼,不由的往浴室跑了好几趟,反复检查自己内裤,但是既没出血也没破水。
她又不放心,让阿菊唤了医生过来,医生笑的像肯德基爷爷,温柔地道:“你是第一胎,没有那样快,不必看来看去,就算有点血有点水滴出来,也是正常的情况,没问题的,会自动合拢的。我看你啊,这一个礼拜都不会生,不必白白增加心里压力。”之后,顾曼璐就放下心,捣腾了家里送来的留声机,片刻后,病房里就响起欢快地西洋歌曲。顾曼璐在一片欢快声中安然入睡。
荣正茂悄悄地进了病房,扬了扬下额,示意阿菊出去休息。自己轻手轻脚的坐在那小小地加护床上,看着顾曼璐侧着身子而眠,闭着眼,蹙着眉,好像很吃力的样儿。他轻叹一声,就走向病床,轻手轻脚地躺到她身后,悄悄地搂过她的身子,凑近好的后颈,深深吸了口气。
半夜,顾曼璐闭着双眼,嘴上小声嘀咕:“好像有点疼了。”好像是梦呓。
荣正茂一下惊醒,还好病房里留着一个小小地壁灯,抬起身来,凑近看了她一眼,见还是闭着眼,不过额头汗湿了,他就试了试她的汗,也轻声说了一句下午刚刚学来的专业名词:“一点点疼不算,假宫缩很常见。”
顾曼璐又接着嘀咕:“越来越疼。”
荣正茂盯着她那蹙得越来越紧的眉头,关切地道:“还能忍着吗?”说完,就用大手揉着她的大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