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青葙神情很是萎顿。
大舅母心疼地说:“你这孩子,舅母不放心你独自留在京都,要不,跟舅母一起回去?”
宋青葙牵挂着二哥,自是不肯答应。
大舅母没办法,叫来大表哥跟表嫂,“我跟你爹还有二叔他们后天就回去,你们俩留在京都,不用回去过年了。”
表哥表嫂大吃一惊,宋青葙也吓了一跳。大表哥是长房长子,过年祭祖时担着职责。
大舅母又道:“你们在京都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一家子不能都窝在济南府,你们年轻,应该多历练闯荡闯荡。这几天,就出去寻宅子吧,就在附近找,别离得太远。”
表哥表嫂连声应着。
宋青葙泪盈于睫,大舅母留下表哥分明是要照顾自己,可她却说让大表哥历练。
临年傍节,在外乡的生意人都会关了铺子回乡过年,哪有现在出门闯荡的?
她清清嗓子,道:“表哥表嫂若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好了,反正屋子挺多,也不用特地收拾。”
表嫂答应得很痛快,“行,那我们就先住这,等开春再慢慢访听。”
言外之意,会与她一起过年。
大舅母欣慰地笑,“你们想想看缺什么少什么,能置办的就在京都置办,不能的,等过几天送代荣家的进京一并给你们捎来。”
表嫂笑盈盈地退下。
大舅母转向宋青葙,目光深沉,“大姑娘,你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大舅母不勉强你。只是你年纪还小,有些事能扛就扛,不能扛家里不是还有舅舅?再不济,你嫂子也是个识文断字的,有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宋青葙笑笑,只觉得心里堵着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因要准备给舅母带回去的物品,又想亲手给三舅母刚得的小表弟做件小衣服,宋青葙便觉出两只手似乎不够用似的,遂免了晌觉,窝在炕上绣花。
老虎头刚起了个头,秀橘进来回话。她神情紧张,嘴唇哆嗦,似乎受了不小的惊吓。
宋青葙温声问:“路上还顺当吧,玉姨娘呢?”
秀橘语无伦次地说:“顺当,没见到二姑娘。姨娘,姨娘被人欺负了,哭得不像样子,回去换衣服了。”
宋青葙一惊,面色凝重起来。
碧柳已端来一杯热茶,塞进秀橘手里。
秀橘缓了缓,跪在地上,“我跟姨娘到白家胡同,让门房传话,大奶奶说不见。姨娘塞了把铜钱过去,找来了二姑娘身边的丫鬟,姨娘把簪子给她了。十九日发嫁妆,二十日动身,说怕路上下雪耽误,想早走两天,时间宽裕点。”
宋青葙点点头,“后来呢?”
“后来,”秀橘哆嗦着喝了口水,“出来后,我们正要上轿,不知打哪出来个男人拦住了姨娘,说了些浑话,又强拉着姨娘走,姨娘死命挣扎挣不脱,我也帮着拽,那人就是不松手。姨娘哭得喘不过气来,说她要死了,她没脸活了。那男人说了句什么就跑了。姨娘哭了一路,进门时,说让我来回话,她洗把脸换件衣服。”
宋青葙猛然意识到什么,忙指使碧柳,“快去看看姨娘。”
碧柳顾不得其它,拔腿就跑。
秀橘也想到了,顿时后怕起来。
宋青葙稳住神,问道:“那男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跟姨娘认识吗?”
秀橘想了会,才答:“那人胡子拉碴的,看不出多大,可能二十七八岁,长得很邋遢……兴许认识姨娘,他说找了好几年什么的。”
宋青葙沉默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起来吧,这话别对人说。”
不一会,碧柳拍着胸脯进来了,“好险,我在门口听见椅子倒地,一脚把门踹开,姨娘脸都紫了。”
宋青葙忙问:“人没事吧?”
“没事,缓过气来了。碧桃看着呢,一句话不说,就是个哭。”碧柳喘着粗气,“要不敬她是姨娘,我真想骂她两句。想死怎么不死在宋家,何苦来牵连姑娘。”
宋青葙微微一笑,“明儿你原话这么骂给她听”,又转向秀橘,“晚上出去叫桌席面,捡贵的叫,花了多少银子也说给姨娘,”最后郑重道,“你们的嘴都严实点,让舅母知道又说不清。”
两人连声答应。
连着两天,宋青葙日夜赶工终于将婴童衣服做好,送走了舅舅跟舅母,转天就是十九日。
秋绫去街上看发送嫁妆,回来说:“备了三十六抬,看着不多,但挺实诚,装衣服的箱子两个人抬着都吃力。三爷一家跟着一并走的,从永定门出的城,正好打正阳门外大街过,赶明儿二姑娘动身也打永定门走。”
宋青葙长长叹了口气。
碧柳知其意,小心地问:“姑娘要去送送?”
京都的习俗,新娘出阁前两日,姐妹们要聚在一起说些体己话,表达一下不舍与祝福。
以前大堂姐出嫁时,宋青葙年纪还小,可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她至今还记得那晚,她们姐妹四人躺在一张大床上,唧唧喳喳好半天。
二姐姐出阁,她无法与她见面,可她想送二姐姐一程,哪怕只是等在路边看上一眼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