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抄镌这仙规。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殊不知,原来那晚圣姑也在百鸟殿,她看着那块丝绢,俏脸一寒,“掬水,这帕子是哪儿来的。”
我只得整整衣服,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据实回答“是太子殿下给我的。”话音刚落,便听得周围齐齐地倒吸一口气。“是他让我保管的。”周围便有齐齐地吐了口气。
然而,不管我怎么解释,圣姑还是一把没收了那块丝绢,外带罚我100年的禁足加抄镌仙规,我很是幽怨,不过,好在弄眉还欠我100年的芙蓉酥,禁足在百鸟殿也就显得不那么凄惨了,毕竟,还有通尘镜。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一转眼,已经过了三个月。三个月啊,只是比起这一百年,还是短了些。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摩尼湖前,揪着那上面的花花草草,打发又一个长长又短短的寂寥午后。
我很是怀念人间的红尘气息,怀念夜晚的铁树银花。只可惜,围绕在我身边都是些参杂了红尘味的仙气,弄得我浑身不自在。
某个昏昏欲睡的午后,我半合着眼帘,正想要找周公抱怨抱怨圣姑的独断专行,恍惚间,我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该怎么形容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曹植那首《洛神赋》不知怎得就跳入了我一片空白的脑子,彼时,我正拿着一出戏折子啃得津津有味,曹植,甄宓和曹丕这三角恋看得我直呼精彩。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我这种过目便忘的记忆竟然在这一刻不知为什么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连这么拗口生涩的词都会一字不落地背出来。
只是,为什么看见她我心里会蔓延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悲伤?一滴清泪自我眼角流下,我的心就像是股股丝线紧紧缠住了一般,无法挣脱。我的心咯噔一下,觉得这种感觉真是奇特。
她一直背对着我,看不清容貌,但是,我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悲伤深不见底,如水般潺潺流动,不疾不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肆虐。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我静静地站在一边,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打破眼前的平静,任由这股酸涩的伤痛流转全身,第一次知道原来伤感是这么一件感性的事,这是我两千来所没有体验过的感受,两千年来,我都做了一些什么事呢?和画眉插科打诨,和老喜鹊斗个小嘴,和莫黎掐架,每一天我都过得空虚而又充实。完全没有感受过人世间所谓的“悲伤”,虽然天天在通尘境中看着世间的痴男怨女泪洒大地,抱憾终身,但是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深入骨髓的伤。
“玉碎,玉碎,玉碎……”我听见有一个清凌凌的男音在深情地呼喊着一个名字,以我多年看折子戏的经验,那应该是他心爱的女子的名字。
脸上痒痒的,有种湿湿润润的感觉,我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看,龙头、马身、麟脚,形状似狮子,毛色灰白,此刻它那条长长的舌头正欢快地舔舐着我的脸,原来是貔貅。我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恶寒,看它那表情,颇象是我近几天来盯着画眉手中的芙蓉酥般,垂涎欲滴。
“貔貅大仙,我只是一只小麻雀啊,干干巴巴的,什么味道都没有,真的,真的,不信你闻闻。”我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身子慢慢地往后侧,我只能寄希望于它一只堂堂的神兽,应该不屑来吃我们这些小精的。
谁知它一个纵身,把我还没有说出来的半截话断送在了我的口腹中,我只觉得天翻地覆,眼前早已看不清什么东西,只能感受到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所有的凉意都随着这平时看起来温顺的风呼呼地灌进我宽硕的衣袖中,再这样下去,我敢打赌,过不了一盏茶的时间,我就会变成一只冰雕麻雀,全身的毛在被烈风涤荡地连我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认不出来。老喜鹊肯定会戳戳我早已看不清面容的脸,然后如同发现新奇的事物般,眼巴巴地跑到呢喃身边,把我这件“风的杰作”呈现给她,而呢喃的表情,自然是那一副千年不变的嫌弃的嘴脸,顺带还会用她那并不妙曼的声音附送一句:“老喜鹊,你这是什么眼光,竟然把这么恶心的东西送到我面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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