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雅,你又胡扯什么呢!”妘氏又头也不抬地冲妘雅大吼一句。
最后一针缝好,朗利熟练地收针、剪掉线头。云诗抓过湿帕子把手上的血迹擦干净,脱掉身前的护衣,又在一旁水盆里仔细洗了手,换过干净手帕擦干。这才走到杜嫣身前,大大方方地微笑着打招呼:
“您好,我是云诗,我姐姐妘词,我们来自平朔。”
平朔妘氏?杜嫣瞳孔猛然一缩,随即笑着抱拳还礼道:“原来是平朔妘氏,当真是贵客远来呀。招待不周之处,是杜某失礼了。”
妘氏,自大宁建朝,或者说建朝之前,便是明楚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世家大族。究竟存在了多少年,甚至妘氏子孙也不清楚。传说中大幽时代的十大氏族后裔,除皇族杭氏与平朔妘氏,其余在双月、同心、兴业时代相继堙没。明楚大陆上的林姓子孙,只有岭南林氏是有族谱考证的依海林氏的旁支。
双月时代,柳玓妘冰月迁于平朔,自此平朔妘氏一脉传承了千年。平朔妘氏千年来奉行一夫一妻制,传女不传男。男随父姓分家单过,女随母姓继承平朔。若被冠以妘姓的子女未能继承平朔,其子女如果不随配偶姓氏,一律改为云姓。平朔妘氏向来神秘,不为外人所知。或许也只能从那一个个在明楚历史上留下璀璨印记的女子们,从她们风华绝代的身影中窥知一二:妘冰月,妘安,妘檀,妘婧,妘湘晴,妘绮,妘竹卿,妘笙……
平朔妘氏在明楚,地位超然。在民间流传着一种说法,只有到过平朔,才知道为什么平朔的历代小姐不做女帝。甚至几百年前,双月时代至同心时代间,有人排出天底下最好命的三个投胎去处:杭氏太子,妘氏小姐,林氏公主。后来林氏覆灭,三个去处也成了两个了……
说话间妘词也处理好了伤口,同样洗了手擦干净,妘词款款向杜嫣走来,“您好,我是妘词。”
“您好,我是杜微。”杜嫣还礼,“两位小姐可曾用膳?若是未曾,不妨移步。行军之中饭食粗陋,还请两位小姐莫要嫌弃,可好?”
“好啊,动了一天手术,饿死我了!”云诗大大咧咧道,“走吧走吧,快去吃饭!”
“我想吃红烧狮子头!”妘雅瞬间本性暴露。
“小丫头,这里哪有狮子头!”云诗说着弯腰弹小姑娘一下,取笑道,“有白馒头就不错了!”
妘雅扁扁嘴,失望地揉揉额头,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
妘词在一边无奈地看着妹妹和女儿玩闹,嘴角勾起温婉的笑容。
杜嫣忽然觉得,如果姐姐没有出卖她,或者她没有跟姐姐说实话,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也如她们一样呢?杜嫣心底忽然涌上来一种好似羡慕的感觉,但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她瞎想什么呢,平朔妘氏的小姐们若有这么简单,也就亏了她们千年大族的传承了。还是要小心应对啊!
思及此,杜嫣眼神微凝,脚步一慢落后半步,对身后的亲兵低声交代道:“去我营里给两位客人说一声,平朔的小姐来了,我晚会儿回去。”
……
饭毕。似乎妘氏的小姐和杜嫣都不是喜欢拖延的人,撤了餐具,妘词云诗直接说明了来意。
“所以,你们只是打算对义军,呃,按你们所说的,‘开展人道主义援助活动’?然后,为我们培养出一批有能力基本处理较严重外伤的军医?”杜嫣又愕然了,妘氏的两位天之贵女,什么打算?
如何也没想到,妘氏两位少小姐找她,居然,只是为了救人,救伤兵?无偿服务?可能么?习惯了阴谋论的杜嫣,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没有利益驱使的情况下,平朔妘氏的继承人会如此好心。
“对呀。”云诗连连点头,“妘氏的继承人都要有修学历练嘛,我爹和姑姑就把我们送来江南了。杜将军,您的军队缺医少药,相信您也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我们只希望,每一位伤员都能得到应得的、及时的、宝贵的救治。”
杜嫣眉头微皱,沉思片刻,最终摇摇头,道:“抱歉,感谢二位妘小姐,但是,请恕杜某直言,你们的建议,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云诗吃惊地瞪大眼睛,似乎不相信有人会拒绝这样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难道您要眼睁睁地看着您的士兵死亡吗?我们无偿为您救治伤员……”
“不,”杜嫣打断道,“感谢二位为我指出这个问题,但是江南义军的事务,完全独立,不需要江北平朔插手。至于缺医少药的问题,我会再征召郎中大夫,尽快解决此事。”
是她疏忽了,虽然之前也征召了不少大夫,但是对于作战这样的外伤,还需要更专业的军医才行。或许还需要向杭离借几百个军医。唉,杜嫣忽然有种她把杭离当冤大头欺负的感觉。
“杜将军是担心我们借此扰乱贵军的军心,干扰士兵对您的忠诚么?”一直安静聆听的妘词看着杜嫣,慢悠悠开口,“害怕我们有什么阴谋?”
“不准确,”杜嫣笑笑,“我只是不希望义军有复杂的势力介入。”她已经有了岭南支持,平朔,还是敬而远之的为好。
平朔妘氏太过庞大,纵然杜嫣对江北的平朔了解不深,也知道千年大族,女子传承,雄霸一方至今屹立不倒,绝对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更何况在鬼戎大举入侵、江北明楚政权完全破碎的情况下,平朔依旧安然无恙,甚至公然迎娶粟末部公主,与鬼戎结亲。别忘了,平朔妘氏在抵御鬼戎进攻、第一次北伐大战之中,不知道灭了鬼戎多少个军团!如此还能周旋于鬼戎七部十六国之间,大批庇护着明楚人,便足见平朔的能力!
如今局面已经够乱,如果再搅进一个亦正亦邪的平朔,到时候谁还能控制的住局势?
“感情你担心这个呀?”云诗恍然大悟,不屑道,“您还真是想多了,我们对你们的麻烦事儿没兴趣!妘雅,上!”
云诗大气地一挥手,小妘雅唰地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下来,站得对着云诗笔直笔直,小手一敬礼,大声道,“是!”
小姑娘说完,一个标准的向右转面向杜嫣,小脸严肃,庄重地伸出右手抵在胸前,郑重地宣誓:
“今我进入医业,立誓献身人道服务;我感激尊敬恩师,如同对待父母;并本着良心与尊严行医;病患的健康生命是我首要顾念;我必严守病患寄托予我的秘密;我必尽力维护医界名誉及高尚传统;我以同事为兄弟;我对病患负责,不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生命从受胎时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即使面临威胁,我的医学知识也不与人道相违。
我兹郑重地、自主地以我的人格宣誓以上的誓言。”
小女孩的声音很稚嫩,但表情却严肃认真。哪怕一套誓词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却还是一字一顿,字字神圣清晰。
杜嫣愣住。
“妘氏五项绝学,除摄魂术失传外,其余四项传承至今。”妘词慢慢解释道,“妘氏的医术,传承自平朔妘氏始祖冰月夫人。这一套誓词,也是当年冰月夫人亲笔提在仁心阁上的。平朔所有子孙,若想学医,必先背熟这一套誓词。若有违背,逐出妘氏,逐出平朔。”
“‘对病患负责,不因任何宗教、国籍、种族、政治或地位不同而有所差别;生命从受胎时起,即为至高无上的尊严。’”云诗再次郑重重复了一遍,真诚道,“我承认,我们此行确实有两个目的,为贵军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只是目的之一。但是,请相信我们,作为平朔的医者,我们绝对对每一个伤患负责。我们不会打着救死扶伤的旗号,行任何龌龊龃龉的阴谋!否则,我们愧对我们的姓氏!”
“那么,”似乎被三人打动,杜嫣敛下眸子,思索片刻,沉声道,“告诉我你们第二个目的,我再决定是否接受你们的援助。”
杜嫣话落,妘词云诗相视一眼,似乎不愿启齿。
“有什么为难之处么?”杜嫣抬头看两人一眼,默默地叹息一声,她还是找杭离吧。
“如果二位不愿意讲明白的话,很遗憾,我的军队里,我不希望埋下隐患,也不希望有我无法掌控的事情出现。”
“是有些为难。”妘词斟酌着开口,道,“杜将军可否给我们几天时间?我们认为,第二件事情,我们需要考虑一下与您商谈的方式。”
“那么就抱歉了。”杜嫣毫不犹豫地否决,一军元帅的气势丝毫不逊两位古老世家的小姐,“所谓明人不说暗话,杜某自认不是一个听不得明话的人。如果不能直说,我很怀疑二位的目的。”
妘词妘笙似乎在考虑,杜嫣并不催促,不开口,只是倚在靠背上定定地看着她俩,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我们希望,”片刻,云诗抬头,直接道,“我们希望贵军能撤销、或者修改檄文!”
杜嫣一愣,随即笑了,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云小姐在开玩笑吗?”
“不,”妘词摇摇头,认真道,“我们是认真的。虽然我们知道,檄文就是贵军的旗帜,代表着你们的立场,但是,檄文中有颇多不实之处。我们希望您能尊重历史,修改檄文。”
“不可能。”杜嫣回答地斩钉截铁,“既然二位知道檄文是义军起义立足的根本,怎么还提出这样的要求呢?”
“但是你的檄文不实之处太多!”云诗激动地开口道。
“我知道,”杜嫣轻描淡写地答应,同样是皇权的人,里面的猫腻彼此心知肚明,没什么好避讳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要的不过是与朝廷周旋,为我义军谋得一片生存之地而已。”
“檄文出自杜将军您之手?”妘词突然出声。
“对。”
“其中真假,您自己清楚么?”
“当然。”
“那么请问鄢仆射叛国一条罪状,是真是假?”
“真。”
“错了,是假。”
“是……”杜嫣瞬间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看,你自己也不知道。”云诗两手一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哦,她的妘词表姐,跟着她爹那个不靠谱的老滑头没白学!
“是假的。”妘词肯定地点点头,似乎在给杜嫣消化的时间。
“不可能!”杜嫣面色一沉,坚决否定道。她在鄢霁手下那么多年,从来没听他提过。鄢仆射叛国之事至今未曾完全平息,在京城的时候,总有人时不时就那此事做文章,鄢霁从来没反驳过一句!
“你所认为的事情是什么样的呢?”妘词反问道。
“鬼戎人俘虏鄢仆射三子,鄢仆射从此成为鬼戎人的内应。泄露军情,拖延战机,致使在古燕路渤水大战之时被鬼戎人抢得先机。大宁联军惨败,第一次北伐失败。”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被鬼戎人抢的了先机?”
“因为鄢仆射延误军机!”
“昌和大长公主因何不孕?”
“因为作战之时重伤小腹。”
“鄢仆射为何服毒自杀?”
“畏罪。”
“朝廷为何又将他尸体腰斩弃市?”
“鄢仆射罪行滔天,难平民愤。”
“罪行滔天为何没有诛灭九族?”
“鄢仆射长子等族人也为北伐立下过赫赫战功,功过相抵。”
“第二次北伐,平朔和昌和大长公主为何没有参战?”
“元气大伤,休养生息……”
“许老太师为何归隐?”
“许老太师两位爱子皆丧身北伐之战!”
“若是如此许老太师不该对鄢氏恨之入骨么?为何会收鄢霁为弟子?”
“许老太师惜才,高风亮节……”
“鄢氏为何篡位?”
“狼子野心不改……”
杜嫣心底似乎隐约有了些想法,但随即被理智瞬间压下,太过荒谬!
“没错,这些是朝廷给出的最权威的说法。”针锋相对的问答结束,妘词声音一慢,看着杜嫣,“但是你知道吗,在平朔,妘氏,作为当年三方联军之一,我们家族里,对这一切,有着另一套完全不同的解释。”
妘词说着自问自答起来:
“为什么鄢氏会篡位呢?”
“因为他们要复仇。”
“许老太师为何收鄢霁为弟子呢?”
“因为他对鄢氏有愧。”
“许老太师为何归隐?”
“因为朝廷伤了他的心。”
“鄢氏为何没被株连九族?”
“因为当年有许老太师、柳老太傅、金老大人等一批重臣拼死相护。”
“鄢仆射为何自尽?朝廷为何不放过一个死人?”
“因为鬼戎人送来的议和文书其实有两份,永远见不得光的另一份里第一条便是将鄢仆射千刀万剐、诛灭鄢氏一族以慰死在北伐之战里的鬼戎将士。”
“鬼戎为何又这样的要求?”
“因为他们对鄢仆射恨之入骨。”
“为何对鄢仆射恨之入骨?”
“因为鄢仆射做出被胁迫的样子,实际传递虚假军情迷惑鬼戎,令鬼戎损失惨重,朝廷北伐顺利进行。”
“平朔和昌和大长公主为何第二次北伐拒绝参战?”
“因为看透了朝廷的行事。”
“昌和大长公主为何不孕?”
“是重伤不假,但是与作战无关,是她自己把匕首插进了小腹,恳求皇帝追击鬼戎残兵!”
“皇帝为何不乘胜追击鬼戎残兵?”
“因为他怕他帝位不保,他怕被篡位,怕做一个傀儡皇帝!”
“只是他的怀疑、猜忌,大胜在即,却突然开始了内斗。”妘词直视着杜嫣,声音一重,继续道:“当年皇帝听信谗言,当然,如果他自己没那个想法,又怎么可能相信谗言?他认为联军中,昌和表姨母势力太大,有篡夺他皇位的野心。于是在渤水的时候迟迟按兵不动,就是为了逼表姨母自裁,或者让出军权。”
妘词话落,就听见云诗冷笑一声接着道:“昌和表姑的势力当然大,在朝廷南渡之后、北伐之前,江北的抵御战斗基本都是由昌和表姑与我们平朔在组织。那时候,各地自发组织的民兵、乡兵有多少?没来得及南渡的大军又有多少?这些人都需要一个主心骨,除了昌和大长公主,谁组织得起他们?表姑没让江北百姓失望,被江北百姓奉为战神。鬼戎在,几乎家家户户都偷偷供着她的长生排位;等到鬼戎被打跑的时候,更是光明正大地祭祀。小皇帝逃到江南即位,在江北百姓心中空缺了三年,当然不会像表姑那样有威望!威望都是冲锋陷阵打出来的,他跑到江南龟缩了三年,还有脸计较这些……”
“所以,鄢氏当年完全是为皇帝、为那些蛊惑圣听的小人顶罪的。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妘词正色道,“我娘说,当年鄢仆射得知三子被俘之后,一夜白了半头青丝。第二天将此事密奏给了皇帝,之后配合联军战术,真真假假,不断给鬼戎传递情报,令鬼戎吃了无数闷亏。后来议和的时候,鄢仆射自知难逃一死,唯求皇帝能赐全尸,放过鄢氏一族。然而,最后迫于鬼戎使者的压力,连这点承诺也未做到。如果不是当年有许老太师等人力保长房一脉,尤其是许老太师一怒之下辞官退隐,鄢氏已经被完全灭族了。”
“还有我爹,”云诗补充道,“当年,朝廷里知道真相的人,其实也不过十个。这样的丑闻不能宣扬,多数只是以为朝廷在讨论要不要对叛国的鄢仆射处以极刑的问题。于是在当年的安国公、方家等几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要求灭族的呼声越来越高。皇帝软弱,想顺水推舟,遂了鬼戎的要求。金老大人派了二百多人分作二十五路入平朔求援,最后穿过层层封锁到达平朔的只有五人。我爹出面,费尽心机,与鬼戎七部斡旋,这才令鬼戎撤除了九族尽灭的条件。但是我们平朔付出的代价是,”云诗没说完,看了妘词一眼,欲言又止。
妘词表情很自然,接道:“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代价就是我娘吃的那个亏,永远讨不到公道了。”
“但是嫡系一脉,除了长房,还是全部被诛杀了,不是么?于是叛国佞臣这个骂名,鄢氏白白背了二十多年?被世人冤枉了二十多年?”杜嫣眼瞳有些涣散,若有所思地开口,声音低低的,有些飘渺不定。
“是啊,也与灭门相差无几了。这罪名,已经背了二十多年,也许还要一直背下去。世家百年基业,就此轰然崩塌。”云诗点点头,“但是,杜将军,您不觉得,您这样拿着这件事情做文章,是再一次侮辱了那位为大宁,为明楚,倾尽了一切的前辈么?”
“杜将军,我们流云城文鉴阁里刻着这样一句话:真相可以暂时掩饰,历史不应永远尘封。我相信,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立场利益使然,成王败寇。活人的,你们如何权斗兵谋我无权干涉,但是,请你尊重那位长辈,因为他可敬。否则,哪怕我只有冰卫三百,哪怕我只有一个人,我也会像你宣战。”妘词面容严肃,妘氏女儿骨子里的铁血气息散开,似乎气氛也一下子冷凝起来。
杜嫣却好像没有觉察到一样。她点点头,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道:“我知道了。你们可以留下来,这件事,给我几天时间考虑,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妘词云诗互相看了一眼,似乎觉得杜嫣状态不对。
“哎,你没事吧?”云诗打量着她开口,忽然看向妘词,“姐,是不是你说要宣战,吓着他了?”
“怎么可能?”妘词觉得妹妹问的可笑。
“没事,”杜嫣强扯出一分还算得体的微笑,“我吩咐人再扎一座营帐,两位暂先住下,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可好。”
“还有我呢!”小不点儿妘雅跳着想引起注意。
“三位。”杜嫣有些敷衍,她觉得她笑不出来了。
“你……?”
“好了,云诗,咱们先去扎营了。”
妘词极有眼色地拉着云诗妘雅离开,待客的营帐安静了下来。
临时被充作待客的营帐,原本是一处参谋们休息的地方。平时几乎不使用,火盆也不知道何时熄灭,此时人一散,冰凉凉的就像没有人气一样。
妘词等人离开,帘子一掀,旷野里的冷风呼啦一下子就灌了进来,瞬间吹透了杜嫣略有些单薄的衣裳。
但是身上冷,却抵不过心冷。
杜嫣愣愣地坐在椅子里,忽然想到,鄢霁不是没对这件事发过脾气的。
“现在你还要把我卖了为你牟利,你扪心自问,天底下还有没有比你更无耻的人?也是,投靠鬼戎的卑鄙小人、叛国佞臣之后,还有何廉耻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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