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楚历1008年,八月初三。
当杜嫣笑眯眯地坐在大车上慢悠悠地在田间古道上晃着的时候,两道飞奔的人影扬鞭呼喝着进了京城巍峨的城门。
恢律律地两声长长的马嘶响起,两匹高头大马陡然人立而起,稳稳停住。杭离把马缰在手上一挽,抬头只见蓝天朗日下,镌着“岭南杭府”四个金灿灿大字的漆黑匾额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公子,是这里。”魏小五轻踢马腹,凑近杭离,也望着高高的屋檐,嘴角一勾,笑道,“二公子倒是找了个好生气派宅子!”
“岭南的水深,京城的水更深。杭震自以为入了京便是蛟龙入深潭,东奔西走联络各个世家重臣,却不知道其实是入了泥潭,被别人操控了还不自知······你自己,还要多加小心。”
少女淡淡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杭离眉头微蹙,仰头只见眼前的浩浩的府邸,黛瓦层层,向里面望去,视线却被一面巨大洁白的大理石照壁挡的严严实实,照壁上雕着威风凛凛的猛虎,瞪着铜铃似的圆目,周围雕刻着灵芝云纹,显得气派里不失精细。当真是他二哥的风格。
杭离从两边看去,只觉庭院深深,暗影重重。他长舒一口气,点头道:“终于到了。”
两人走进府中,便有小厮跑向老王爷和杭震禀报。
杭离被引着走向书房去,转过垂花门,不期然碰上了个人——袁沛。
袁沛一愣,赶紧迎了上去行了一礼,杭离虚扶他一把,笑道:“袁叔,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
袁沛笑着摇头,道:“公子您是主子,老奴是老奴,礼不可废。”接着他凑近杭离,小声道,“三公子总算是到了,王爷等您都等急了呢,发了两次脾气了!”
杭离眉头一皱,把袁沛拉到一边,弯腰小声请教道:“袁叔,怎么回事?”
“唉?”袁沛似乎很惊讶,一挑眉,显出眼角几道皱纹,“你还问我?何家初六的喜事,王爷叫你早些把贺礼送来,你却拖到现在······”
“哦?”杭离眸色一深,淡淡的不辨喜怒的声音拉长,一个音卷着调子在袁沛耳边绕了几绕。
袁沛心里一紧,“咯噔”一下直觉不妙,似乎不对······
“呵呵,还多谢袁叔相告,呵!”不待袁沛说话,杭离嘴角一弯,眼瞳漆黑如墨,冷冷地大笑一声。放开袁沛,转身大步流星迈向书房。
袁沛愣愣地看着杭离健拔的背影,只觉一阵寒意满上心头,暗道不好,低头快步寻杭震去了。
书房很大,点着上好的岭南沉香,桌椅书架皆是黑檀木料,窗户开得却有些小,显得屋子里有种肃穆沉重的的感觉。
“父王,孩儿来迟了,请父亲责罚。”杭离推开门,对着高坐的岭南王恭恭敬敬地一拜,懊悔地请罪。
岭南王是个五十出头的小老头,头发半白,梳得一丝不苟。若是没有深深浅浅的皱纹,依稀能看见年轻时英俊的相貌。眉目间有几分慈爱的笑意,一年多后,当杜嫣第一次正面打量传说中的岭南王时,总让她有种感觉,杭离和鄢霁俩人是生错了爹。
岭南王摇摇头,摆手道:“罢了,还好赶上了。这次就算了,记得,没有下次!”
“是,孩儿记得。”
“起来吧。让父王看看,你带来了什么?”
······
“二公子!”袁沛气喘吁吁地找到杭震,喘着粗气禀报道,“三公子回来了!”
“嗯,我知道。”杭震点头,随手抓起一把鱼食投入水池中,引得一片彩鲤争抢。彩鲤是上好的品种,条条都有半尺多长,鳞片鲜红,好像名贵的血玉。浮在碧青的水里,碧水映着白石栏杆,分外好看。
“这鱼饿得久了,见到鱼食就争着扑抢,唯恐晚一步没了机会。知道早一步游过来的,倒是聪明。”杭震自言自语着,声音不大不小。他身着一身墨色便服,金银线绣着两只威风凛凛的猛虎。衣服略有些宽松,却不损人显得英俊挺拔。
接着杭震嘴角一勾,把几粒鱼食捏在指尖,啪啪的几声轻响,朝着抢的最狠的锦鲤头上弹去。只见湖面荡起几圈涟漪,被打中的几只鲤鱼尾巴一弹,没入湖中。杭震似乎有些同情,似是惋惜又似嘲讽道:“来的早了一步又如何,该吃不到的,还是吃不到,平白还要再讨一顿打,何苦呢?”
“二公子!”袁沛急道,“你还是去看看吧,小的觉得,二公子不像是凑巧赶来的!方才小的在外面遇上了二公子,他似乎,似乎对何家婚事很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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