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半分”,凌傲天常年的征战,脸上的皱纹似刀刻般的锋锐,眼神里透着肃然冷意,
“染儿自幼听话懂事,好胜心又强,当年你不过一句,比之云翼,犹差远矣,他将自己困在房中两日,自此更是刻苦至极,每日睡不过四个时辰,如今青龙军在他率领下,纪律严明,军规森严,将士骁勇善战,足以成大器”
“他不过年方十六,少年心性,喝了点酒,你就责罚五十军棍,要是寻常人,早就丢了性命”,
凌重山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倒是有了些内疚,若是当年自己能护住傲风、傲云,凌家不会只留这么条独苗,孙子也不会吃这些苦。
“爹,他醉酒闹军营,犯了军规,理已受罚,正是少年心性,若不严加管教,他日如何接掌凌家,难道要我将凌家交予个不成器之人”,凌傲天看着父亲内疚眼神,纵是如此,断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失望,
“染儿不吭不响,硬生生受了五十军棍,卧床养伤了两月,你还不准人去探望,若是不知情的旁人,都怀疑他是不是你亲生儿子”,苏如眉在旁说道,眼眶微红,口气中竟是心疼,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神色哀戚,凌傲天见得夫人这般,立刻放软了口气,冷冽的眼神里意外地透着温柔,轻声说道,
“待会他若是诚意认错,我便不再过问了,总好了吧”,苏如眉才展颜,握了下夫君的手,抬眼见得那远远走来的身影。
凌傲天征战沙场数年,闯过刀光剑影,腥风血雨,却从来没有在敌人面前失过神色。
就算是当年他率百人从二千敌营中浴血突围,亦从未颤抖过一下。
但此刻,他身形微颤得如九月萧瑟的秋风,嘴唇不由地狠狠抽动着,两侧的凌老爷子和凌夫人亦是呆如木鸡。
远处走来的一人,束发的粉巾垂着,身着桃红绸衫,绣着精致的春日万枝海棠,怒放的花朵,娇艳迎春,远远看去,不知是哪家的风流儿郎,倒像是戏台上的夜半潜入女子闺房,一偷香泽的多情公子。
走得近了,见得那人身形圆硕如球,颤悠悠走过来,远看就似个披着粉红袍的老母鸡,手中的桃花扇蹭的打开,嫣红点点,正摆放胸前,微侧的脑袋啪地转过来,翘起左脚,亮了个相,俏生生地喊了句,
“爷爷、爹、娘,染儿来了”,活脱脱一副西门大官人的模样,但脸上是英挺的剑眉,斜飞入鬓,凤眼上挑,眸若寒星,显得极为突兀,就似个莽汉硬生生挤进了一身如花少女的衣裳中,充满了强烈的违和感。
丫鬟手中的盘子、杯子、扇子乒呤乓啷地掉落一地,正扶着花瓶擦拭的小厮,惊得嘴能塞进一颗鸵鸟蛋,他偷偷在大腿上狠掐了下自己,很疼,不是梦。
“诫棍..诫棍..”凌傲天气得嘴唇直哆嗦,四处环顾着,一时寻不着诫棍,他顺手抄起了立在一侧的穿云枪,调转枪头,枪身直向那人而去,
但见凌云染漆黑的眸子转了转,神情一悲,软软瘫倒在地,似个胖白的糯米团跌落在地,柔软松弹,看得众人眼角猛跳,凌云染胖乎乎的肉手一环,抱住凌傲天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爹,你上次没打死我,这次打死我吧,染儿对不住凌家,对不住你,来生,染儿还愿做凌家人”,这一句嚎得惊天动地,语气中又饱含哀怨悲戚,真让人闻着心酸,听着流泪,委屈至极,让凌傲天不由停了动作,右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手中穿云枪重重跌在地上,扬起了一地灰土,在地上砸出了深深的印子,惊得凌云染眼角一跳,抱住大腿的手又紧了些。
浴血战场数年却从未皱过眉头、失过神色的凌大将军,身体剧烈颤动,喉咙滚动,嘴唇颤抖,竟说不出一句话来,眼中竟是愤怒、失望、无奈,他抬起一脚,踹开了凌云染,拂袖而去,背影说不尽的萧瑟、颓然。
凌云染见得他离去,才撑着地,笨拙地爬了起来,白胖的身子,怯生生挪到凌老爷子和苏如眉眼前,低着头,飞快地扫了眼,
“染儿,你..怎得穿成这样,是不是..伤着脑袋了?”,凌老爷子勉强收敛了脸上的震惊之色,有些焦急地问道,
“染儿想换个着衣风格,不好么?”,凌云染嘟着嘴,怯怯地说着,让凌老爷子嘴角猛地一抽,勉强笑笑,
“挺好,挺好,鲜艳夺目”,
“染儿也觉得好”,凌云染一听,脸上浮出喜色,转了个圈,双手交叉,抵在身前,往后翘起一只脚,那袍角的海棠,愈发娇艳起来,
“我有些累了,下去歇息下”,凌老爷子陡然苍老起来,拄着龙头杖,一手扶着额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再看下去,他的旧疾该犯了。
“染儿,过来”,苏如眉冲他招招手,凌云染小步跑去,蹲在她身侧,仰脸看着她,
“染儿,要记得你的身份,不可大意”,苏如眉替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眉眼间温柔宠爱,让凌云染不由心生亲近,往她肩上蹭了蹭,闷闷地说
“娘,染儿知道了”,
“身体可好全了?”,苏如眉问道,见到他点头,才放宽心来,
“可还缺些什么”,
“呃..缺钱..”,苏如眉翘起指尖,点了点他额头,从怀中取了些银票,
“平日里你也不花钱,这病好了,当真跟变了性子似地”,凌云染见到一叠银票,眼睛都开出花来,一把抓过,塞进怀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