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静偏着头躲开她尖锐的音波攻击,不急不躁的平缓说道:“那还好,你奶奶没白疼你,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从你们村跑到京城,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大的没边的京城到处找能救你的‘大老爷’,见人就问,不知遭了多少白眼,有没有好心人给她一口水喝给她一口东西吃,我还想着要是来不及救下你,老人家不光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余生都要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度过,饥一顿饱一顿,到死还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安葬……”
“别说了,别说了……”宁三娘听了整个人都要崩溃,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再也没了之前了无生趣的样子,拼命的问卓文静,“奶奶呢?奶奶在哪里?我对不起她老人家……”卓文静言语形容的情形浮现在她脑海中,让她惊恐,悔恨和心疼盖过了别的一切念头,她只想奶奶好好的。
卓文静安静的注视着她,等她平静一些才说:“回家等吧,有人会送你奶奶回来,她老人家没事。”
宁三娘的家只有一座简陋的小房子,用篱笆围了个院子,院子用心收拾过,靠着左边有一小片菜畦,种的是黄瓜。宁三娘去做饭,卓文静就在附近遛马吃草,顺便看看张义和宁婆婆来了没。
天黑了,宁三娘做好饭,坐在小木墩上盯着灶火中的火光发呆,有人压低声音在外面喊:“三娘,三娘,你在吗?”
宁三娘迟钝的起身,来到院内,一个瘦瘦的影子在篱笆门外站着,见她出来便笑着说:“三娘,我来看看你,那位京城来的姑奶奶走了?她来找你什么事?你奶奶去哪儿了?我听说她去京城了……”
宁三娘恨的咬牙切齿:“你来做什么,你还嫌害的我不够惨吗?”
“这不能怨我啊三娘。”他一边说一边推开篱笆门走进来,“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未来夫婿不是什么好东西,京城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看上他,他又不想让人背后骂他们王家忘恩负义,就趁着你在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受苦,故意放出你和人私奔的风声,想逼着你奶奶主动解除婚约呢,可你奶奶根本不信,这时候你又回来了,他们王家又拿你的清白说事,想要逼死你,我那天来就是要提醒你小心。三娘,你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呸!”宁三娘啐了他一口,眼睛含泪,“他们王家是黑心肠的,你在里头煽风点火也不是好东西,滚,不滚我就拿刀砍死你!”
“好好好,我滚,我滚。”他不死心的问,“你都跟京城来的那位说什么了?说你那些日子为什么不见踪影了吗?她信没信你不是跟人私奔?”
“滚!”宁三娘气的胸脯剧烈起伏,转身就要到屋里拿菜刀,那人连忙摆手,“别别别,我走。”说完赶紧转身跑了。
看着他的身影没一会儿就模糊了,宁三娘才捂着脸低声哭起来,她为什么会失踪,就是因为从做事的那一家回来晚了被人敲了闷棍卖到了那不见光的地方,如果不是一位好心的公子撞破她要自尽,听了她的经历帮她赎身,只怕她现在早成一抔黄土了。
这让她怎么跟人说?光是“私奔”就要把她沉塘了,难道说是被人卖到窑子里下场就会更好吗?那种地方——
宁三娘忽然想起那个人说过的话:“在那水深火热的地方受苦。”她整个人僵住,遍体生寒,这是她的秘密,她没告诉过任何人,在窑子里见过的除了老鸨和打手就只有那一位公子了,为什么他会知道?被敲了之后她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好像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说什么,说什么来着……对了,是“像不像”,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雷平!
天呐,宁三娘浑身发抖,是那个畜生卖她到那种地方去的!
宁三娘坐立不安,她望着黑漆漆的院子心里有些害怕,饭已经做好了,卓文静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奶奶和送她回来的差爷到了吗?
宁家的房子在村子最偏的一角,就连白天也很安静,夜里更是不会有任何人往这边来,宁三娘背后靠着墙壁心里一阵阵的发毛,不想一个人呆着,然而看着外面黑乎乎来回动的树影又没勇气单独出去找人,她挣扎片刻,觉得一个人呆着更没安全感,咬了咬牙,冲出了门外,沿着小路快步往村外的大路走,越走越快,几乎跑起来。
“三娘!”路边慢腾腾的走出一个人,大晚上的根本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可这声音熟悉的让宁三娘心惊肉跳,好悬没有尖叫出声。
那人声音也微微喘着,好像很和善的问:“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雷平?”宁三娘心里越是怕,态度越是下意识的柔顺起来,黑夜中她的表情是惊恐的,娇嗔似的小声说道,“你怎么突然冒出来,吓我一跳。奶奶去京城找亲戚帮忙,这会儿还没回来,我担心她。”
她慢慢的往前走,抑制住转身逃跑的冲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代表雷平的一团黑影,越来越近了,宁三娘柔声道:“我一个人怕的紧,你陪我好不好?”
雷平过了一会儿才怕惊扰了什么一样好声好气的说:“三娘,你从来没正眼瞧过我,也从来没有这么好好的跟我说话过,我听到你的声音骨头都要软了。”
宁三娘强忍着内心的仇恨和畏惧,不敢让自己表现出一点异样来……或许雷平已经发现了。
“那天晚上,我应该先要了你的,三娘,就算让我少卖些银子我也是高兴的。”雷平的声音透着无限的恶意和淫邪,宁三娘差一点就从他旁边走过去了,身子一顿,陡然发力朝着前面跑起来,大声喊,“救命——”雷平几步冲上去扯住她的头发,另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压在路边的草丛里,急促的喊,“三娘!三娘!”
宁三娘死命挣扎,可她傍晚才在水里折腾了一通,根本没多少力气,雷平扬手毫不留情的给了她几个耳光,打得她头晕耳鸣,鼻子一阵发热,雷平喘着粗气扯开她胸前的衣服,气喘吁吁的骂道:“你还当你是什么贞洁烈女不成,破烂货,臭婊、子,老老实实的躺着给大爷我爽一爽——”
旁边一只脚踹过来,把雷平从宁三娘身上踢飞,那人紧走两步对着雷平的腹部踩上一脚,直把雷平踩的杀猪般大声哀嚎起来,那人像没听到一样抓住雷平的前襟拎着他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回头喊:“宁姑娘!”
宁三娘鼻子里流出了血,脑子还是晕的,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卓文静看的清楚,眼冒冷光,左右开弓连续又在这畜生脸上打了十几个耳刮子,她控制力道,不至于把人打出问题,只打成了个猪头,鼻子里和嘴角都流出血才算。
雷平呜呜喊着饶命,卓文静无动于衷,把人扔到地上,雷平一落地就转过身连滚带爬的要跑,卓文静踹翻他,干脆利落的踩短了他两条腿,这次雷平的惨叫把整个村子都惊动了。
卓文静掉头去看宁三娘,宁三娘抓着她的手着急的说:“是他,他害的我,他把我卖到了窑子里。”
“知道了,不会让他好过。”卓文静捏着袖子替她擦干净鼻子,擦完了才想起来衣服是卓君兰的,后来想想既然给了自己她爹肯定是不会再要,瞬间心安理得,弯下腰把宁三娘打横抱起。
宁三娘自小长到这么大,被人这么抱着还是头一遭,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吓的她身上一阵发软,害怕卓文静手臂力气不足把她摔了,后来发觉卓文静抱的很稳,放心之余又异常的紧张窘迫,简直受宠若惊:“你、你……我自己走便是。”
“还得我扶着。”
“那……背着不行吗?”
卓文静一愣:“对啊。”那语气就跟压根没想到还有背这一方式一样。
于是改公主抱为背,顺手拖着雷平一条腿往回走。
宁三娘无语,被她这么一搅合,那股惊魂未定的后怕倒是慢慢的压了下去。然而想到自己差点就被雷平糟蹋了,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畜生所赐,心里就好似堵了什么一样难受的气不顺,又痛又恨又委屈,不明白自己从没做过亏心事,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大的苦难。又想到刚刚卓文静替自己出了气,狠狠地教训了这畜生一通,那两声骨折骨碎的声音叫她心中一阵痛快,听着雷平身体和地面摩擦以及痛苦的声音更是忍不住流下泪来,对卓文静满心的感激不知要如何表达,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女……差爷,您姓什么?”
“别叫我女差爷。”卓文静一头黑线,“我姓卓。”
“卓姑娘,女子也可以做官吗?”
卓文静点头:“像我这种有本事的就行,还得当今身上惜才,最好有一个好爹,再然后是一个恰当的时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宁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