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院门口停了车子,柳成林伸头往里面看了看:“大哥大嫂在家没?”
话音刚落,从灶房里钻出个将近十岁的小女孩,看到柳成林就说了句:“爸妈,是三叔来了。”
柳成文又从灶房里钻出来,“老三啊,有什么事?”
柳成林往院子里去,傅宁就跟在他身后,到了柳成文面前,柳成林道:“大哥,妈在家做馒头,想借你家蒸笼使一使。”
“不借!我家也要用呢。”
柳成文还没出声,屋里的刘珍出声道,声音霸道硬气,不留一丝委婉情面。老大柳成文只好笑了笑,看着柳成林语气很是柔和道:“那老三你再去别人家看看。”
“好,那谢谢大哥大嫂了。”柳成林也是笑着回,说完就拉着傅宁出了院子。
推上车子往后庄去,便见得老二柳成武正坐在泥墙院外晒太阳,靠着泥墙直打呼噜。
“让老四和爸来忙活,自己在这里睡觉?”傅宁看着柳成武。
“老四!”柳成林突然硬吼了一声,把柳成武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见是柳成林和傅宁,他揉了一下眼睛,砸吧砸吧嘴:“老四在帮我家烧锅呢,你叫他干什么?”
“二哥,做人要厚道些。你这样下去,没人再愿意跟你结交的。”只想占人便宜,自家却是连一口水都不想给别人喝。
“老三,我知道你识字多,懂得道理多,但我不认你这个理。”柳成武冲他摆摆手,眼一闭又继续睡起来。
柳成林也不能把柳成辉叫走,只好带着傅宁两人再往后庄去。这接近年底,家家户户都在蒸馒头,想要借到蒸笼还是不容易的。
柳成林看了看傅宁,“要不我去姨妈家看看,她家每年都急得慌,早早就把馒头蒸好了。”
傅宁还没说话,便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看过去,两人已经走到了姚家门口,秦香霞站在院门里,叫了她一声。
傅宁一笑,往秦香霞面前去:“人家都忙得很,你怎么闲着?”
“我都忙得差不多了,急什么?”秦香霞笑,“你和柳成林做什么呢?”
“家里没蒸笼,借蒸笼呢。”傅宁老实说。
“我家的被你家老二家借去了,你等会,我给去刘大娘家问问。”秦香霞说着就往周志美家去。
周志美这会儿刚把自家的馒头都蒸了出来,正在洗蒸笼,见秦香霞和傅宁来借,洗也不洗了:“你拿回去自己弄干净,再用。”
“谢谢啊,大娘。”傅宁接了蒸笼,还没拿稳,柳成林就过来接了:“你去推上自行车,我来拿。”说完又对周志美道了几声谢。
秦香霞没大事做,就跟着傅宁和柳成林回了家。这会儿赵兰花把馒头馅也都弄好了,正在面板上揉面。见柳成林拿了蒸笼回来,便问了句:“是你姨妈家的?”
“不是,是刘大娘家的。”
“哪个刘大娘?周志美家?”
“是。”
“哦……那还回去的时候带上几个红豆馒头。”
柳大士那不要皮不要脸的去刘家看人家娶媳妇,凑了一回热闹,就地蹲下从身上掏出牌九就和几个老头打了起来。
因刘曾明是二婚,婚礼仪式大多从简,除了直系近亲的几家子,也没请什么人来吃喜酒。只是把吴妮从吴家带到刘家,就算完了事。
“瞧见没?那闺女脸黑得跟什么似的,倒像是不乐意嫁的。”
柳大士跟几个老头打牌九的旁边,也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说闲话。一个这么说,另一个又接上:“做样子给人看罢了,她要是欢天喜地高高兴兴,那才招人骂呢。”
“你说这闺女是眼睛瞎啊还是心啊,柳成林那样的她不嫁,竟把自己折腾进刘家,嫁给娶过一次媳妇的刘曾明。”
“八成是都瞎!”其他妇人还没说话,握着一手牌的柳大士一边打牌一边出声说:“以前不是瞧不起咱们家,不让嫁给我家小三子么。现在可好,一躲鲜花插牛粪上了。”
人都笑,“柳大哥你算是出了一口气,挺直腰杆子了。”
“可不是!”柳大士把牌甩下去,“赢了!”
“得得得,每次都你赢,你赢这么些钱回家去,也没见你家好起来。”
天不早了,打牌的人都起来,三言两语抱怨几句散了牌场。柳大士把赢的钱往最里面衣服的胸前口袋里塞,塞好拍两下,这才嘚嘚瑟瑟回家去。
不赢点钱藏着,他平日里想吃点好的那都吃不上。有了这么点钱,攒攒买些酥饼买些馓子,收起来够自己一人吃好久的。
亏待谁都能,不能亏待了自己!
到了家中赵兰花刚好把馒头蒸好,白白热热的馒头出了锅,整齐摆在桌上。柳大士见了嘴馋,看着馒头问:“这都有什么馅的?”
傅宁把锅上的蒸笼拿下来,“萝卜的、白菜的、还有红豆的。”
“红豆里可加了糖?”
“加了些。”傅宁应着,把蒸笼拿去装了水的桶里洗。
赵兰花还在灶后灭火,见柳大士那一副要掉下口水的样子,抄了通红的烧火棍就过来:“你敢伸手拿一个试试,看我能不能打断你的手?”
柳大士看着那还闪着红星子的烧火棍,生生把口水咽了下去,“不吃就不吃,你这个样子到底是干什么呢?我是你男人,又不是来讨债了。”
“上辈子欠了杀人放了火,这辈子才摊到你这样的男人!”
赵兰花放下烧火棍起来,洗了洗手才去摸馒头。手指按到馒头皮上按下去,一会又鼓起来恢复原状。
“阿宁,蒸笼洗干净没?”
“干净了。”傅宁在外面应,拿了抹布把蒸笼又擦了擦。
赵兰花找了几个看起来好看的馒头,那小竹筐装了,出来塞到傅宁手里:“走,把蒸笼送给周志美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