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当然不能真的问出声来,他读不到我的心思,自然也无法回答。我只能暗自猜测,到底是我的伪装太逼真甚至骗过了蝶妖,还是她根本不在意勾引的对象是男是女。
“啊……提灯少女……很久没有听到她们的歌声了,你也来听听。”他忽然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就已经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
远远传来一种缥缈的、流水般的音乐。我探出头去,只见外面恍如黑夜,船只在植物交错形成的穹顶下缓缓而行,这里,那里,远处和近处的滩涂上,高大树木的枝桠上,安坐着一些半透明的少女。她们身长不到一尺,未着寸缕,怀里抱着一盏类似风灯的东西,发出忽明忽暗的微光。她们曼声吟唱,高声部与低声部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却显然是同一支曲子;唱词似乎属于某种古老的语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身边的半身人妇女碰了碰我的手臂,我回头看她,只见她一脸紧张,指指外面,摇了摇头,执意要把挡风帘摁上;我注意到其他船客也是差不多的表情。看来他们都认为对外面的景象非礼勿视比较好。
“提灯少女”难道是很可怕的东西吗?可是船老大还在外面呢。
包里那位显然也很不屑。
“无聊的恐惧!”他说,“‘提灯少女’只是一种寄水而生的幽灵,人们或许会为了倾听她们的歌声而转向,但她们不会主动攻击别人。”
船老大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歌声,他坚定地推着杠杆,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船只离开了提灯少女们栖息的森林,那种梦幻般的歌声也渐渐听不到了。
包里那位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来她们的歌谣真是会变的。”就陷入了沉默。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沼泽中的天色一点也没有转亮的意思,甚至越来越阴暗了。船老大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让船缓缓靠在一处遍布着盘根错节的古老藤蔓的沙滩上,说:“有要下来方便的吗?就现在了!”
他声音其实不大,却有了回音,我才发现穹顶之上遮天蔽日的不仅仅只是植物,还有岩壁。我们已经进入地下,或某座山脉内部的空间,而无边的沼泽还在前方绵延。
船客们像刚从沉睡中苏醒一样,哼哼着蠕动身体,掀开帘子爬了出来,站在甲板上一边舒展四肢一边揉着眼睛。有些人像船老大一样,跳到沙滩上,走进暗处;大家很有默契地,男人在一个方向,女人在另一个方向。
我下意识地就往女人的方向走了过去,刚迈两步马上意识到不对,转身觉得还是不对,于是另找了一处四下无人的隐蔽处。
刚整理好衣服,忽听得水中似乎有小石子坠落的声音,然后男人和女人的方向都传来几声呼叫,有人喊道:“水贼!”
一阵丁咚哐当之后,四周归于静寂,忽然有人发出尖锐的笑声。我小心翼翼地透过树丛的细缝张望,只见沙滩上站着几个没见过的人,看上去像是精灵或混血,都披着长长的头发,分不清性别……好吧我看见胸部了……是三男一女。
他们手里握着发光的匕首之类的东西,迫使船客们跪坐在一起,但是里面没有蝶妖,也没有黑皮衣和他的俘虏。
船老大也跪在其中,他低头不与对方目光接触,沉声道:“各位想要多少,我们都很乐意支付,只求各位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哎呀,这怎么行,”一个男水贼笑起来,听上去像是个少年,“我们等了这么久,难道是为了你们那点小钱?亚摩,我们被看扁了呢。”
女水贼哼了一声;另一个男水贼不耐烦地说:“别逗他们了,赶快杀了他们拿钱就走吧,这地方让我心烦。”
船客们吓得哆嗦起来,有人战战兢兢地说:“这、这里不是夜莺之森的地盘吗?”
少年再度尖笑起来:“你是说德加尔家?他们忙着跟精灵王的大军周旋呢,哪有空来管你们?”
“精灵王?……克、克拉门苏?”
少年叹气:“跟土包子说话,我真是自找没趣。”
这时一个袖手站在旁边的男水贼开口了,是对着另一人:“你说心烦?”
“是的,有种不好的感觉。”
“是不是漏了什么人?”
他们的目光向四周逡巡开去,其中一人的眼神仿佛直接穿过了我藏身的树丛。
我心脏狂跳,无比渴望听到包里那位的声音,但他始终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