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维兰觉醒为龙,他还能算是人类的血脉吗?”
“正是这个问题,”克拉门苏赞许地笑笑,好像我是他在逻辑学课上的好学生,“假如答案是否定的,那么雷萨应该会希望维兰觉醒,也就是说他不会主动取你性命,但他会精心制造条件让维兰杀你。当然,如果他有别的办法解决维兰,你的命也就无所谓了。但至少在维兰还是个活人的时候,只要他们认为你有作为人祭的潜质,你的日子就不会安生。显然你已经被盯上了。”
“我被盯上肯定是因为这个吗?”我不甘心地质疑,“说不定是别的原因。”
“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吗?”他白了我一眼,“我也考虑过可能是因为我,但是直觉上不对,我在灵境的活动很顺利,不像是身份已经曝光的样子,我想他们并不知道我已经回来,因此也不会发现你我的关系。”
我几乎要以头抢地:“你觉得我发个声明澄清跟他压根儿不是那种关系有用么。”
“决定人祭是谁的人不是你,是维兰·德加尔,再说,也得让他们相信才行。”克拉门苏全无同情心地抛出这句话,几乎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怎么样,你打算跟他撇清然后向所有人证明你们没关系吗?”
我在他的视线下沉默了很久,双手相抵,用指尖撑住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慢慢地说:“……我想起一个故事。一个小男孩偶然对一只蟋蟀产生了兴趣,别人以为他喜欢蟋蟀,就捉了许多放在瓦罐里给他。但是男孩其实并不喜欢蟋蟀,或者很快转移了兴趣。他们会把那些无辜的蟋蟀放归田园吗?大概不会吧。蟋蟀只能在瓦罐里等死,因为它们只是蟋蟀而已。”
在“人祭”这件事上,我也是一只蟋蟀。现实是有人已经注意到我,想捉我就捉了,不需要向我阐述原因,也不会听我辩驳,因为我根本无力反抗。在这种程度的力量悬殊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公平正义可言,无论灯神还是龙族,就算有朝一日发现我失去了价值,难道会好声好气地把我送回原本的生活吗?不会的,因为我太无足轻重了,如果他们真是因为维兰才想捉我,那么离开维兰,我什么也不是。
维兰的态度才是起决定性因素的。或许我应该跟他商量一下,谨慎地保持距离。但是他会赞成吗?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他的愤怒,不是因为他对我有什么感情,而是因为这件事显然意味着有人在幕后想要操控他的人生。我知道他有多不愿觉醒为龙。
想到这里我猛然意识到,如果他最终觉醒为龙,真正倒霉的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他。我们都还如此年轻,就算他现在对我有那么一丝好感,将来也很可能会爱上别人,所以我未必真会成为“人祭”,事实上如果我有心回避,要把感情扼杀在萌芽状态应该也不难;然而无论如何,他都逃不开杀死亲人和爱人的命运。
他的遭遇怎么看都比我惨多了,而我直到刚才竟然全无察觉。就像瓦罐中的蟋蟀,只顾着长吁短叹自己有多无辜,却不曾想那个男孩可能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而且男孩的寿命可比蟋蟀长多了。
我和维兰,甚至不能用蟋蟀和男孩来形容。
我伸手到衣襟中摸出链坠,摩挲了一会儿,克拉门苏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这是他给你的?……现在连我也不相信你们没什么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思索着说,“他有时候很任性,我想他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才给我这个,未必经过深思熟虑……他说戴着这个可以躲避流矢之类的东西。但他的确待我不薄。”
“不光可以躲避流矢,”克拉门苏端详着它说,“如果我没看错,中间封着迦陵频伽的羽毛,吉陵伽山就得名于这种圣鸟。戴着它,不要说流矢,一般的恶意攻击都近不了身。这是难得一见的宝物,应该来自当年巨龙守护的宝藏。”
虽然猜到可能会很珍贵,我还是有些惊讶,握着它的掌心微微发烫。
“怎么,被感动了吗?”克拉门苏挑了挑眉,“舍不得离开他吗?”
“不是舍不得,”我慢慢地说,同时心中有了决定,“龙族觉醒的这个消息,我必须告诉维兰,真正被盯上的人是他。至于他怎么调查幕后操纵者,调查那个德加尔的身份,都取决于他。当然啦,如果我能帮上少少忙,我也不会拒绝的。他对我可谓仁义,我不能光想着自己逃,再说,逃避根本就不是办法。”
我和爸妈虽然平安团聚了,但像这样不见天日的生活肯定没法过一辈子,正应了凯林的那句话,“不自由毋宁死”。三境正在动荡,无论维兰还是克拉门苏,我跟他们之间的联系肯定还没完。既已卷进来,麻烦是避不开的,又何妨迎头而上?
克拉门苏的眼神玩味:“你爱上他了吗?”
“没有,至少我觉得还没有,我是挺喜欢他的,但这跟爱还是不一样的吧?”我认真地回答,“再说我支持他与这个没关系。就算他其实根本是拿我当汉子,只要他愿意,我仍然是他的朋友。感情怎么发展,跟这是两码事。
我还年轻,将来可能会爱……不论爱上什么人,一定是因为那个人有值得我爱的地方,所以我会骄傲地去爱他,捍卫他。即使那个人是维兰,我也不会害怕。”
刚一脸坚定地说完,停了一会儿我又有些迷茫:“这是我暂时的想法……我应该不会爱上一个混蛋吧?不过我大概不会爱上不爱我的人的,我觉得。”
克拉门苏发出一声轻笑,“你会这样决定,我居然并不感到意外,”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会密切关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