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扬握住钥匙,钥匙上带着罗拾五的体温。
他走过去,插入钥匙,而后转动。
门开了。
何子扬的心脏剧烈跳动,恐惧在那一瞬间,潮涌一样占据了思维。
房间的角落,四处可见血迹,地下一滩血液流出,粘稠如固体。何子扬的视线随着血液而过,一瞬间,他的瞳孔猛然缩了一下,发出了短促的惊呼。
罗拾五突然冲过来,越过何子扬进了房间。何子扬一时没站稳,倏然跪在地下,眼睛还直直地盯着房间角落。
那里是一个人的小臂,是欧文的,断裂地十分整齐。
而欧文坐在血泊里,眼神涣散。罗拾五无视了一切,坐在欧文身边,怔怔看着欧文。他想抱欧文,却怕碰到他狰狞的断臂。
欧文在看到罗拾五的时候,似乎微微笑了笑,孱弱地声音响起:“当我做不了你的menial,无法保护你的时候,就杀了我,这不是我们的约定么?你毁约了,十五,你又毁约了……”
说着,他挣扎着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臂,摸摸罗拾五的头。
这个动作,让他所有的力气,全部消逝。
罗拾五终于没忍住,失声痛哭,他嘶叫着,一双手染满了鲜血。他骂欧文:“你混蛋,你是傻逼么!我他妈需要你保护么,我他妈是个男人,需要你保护么!”
他骂着骂着,直到欧文的眼睛轻轻地合上。
何子扬浑身冰冷,他眼睁睁地看着罗拾五弓着腰,将脸埋入欧文的胸口,看着他的指甲浸满了血。
林染急急忙忙跑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郑瑜和林染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先把他抬出去,先救人!”林染只一刹那失神,紧接着便开始动手为欧文做急救。
郑瑜过来扶起何子扬,罗拾五拽着欧文的衣服,呆呆地跟着,不愿离开一步。
何子扬慌乱地帮着忙,脑中一片混乱,他看见来了好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每个人表情都是焦躁而隐忍的。
恍惚间他看见蓝格子,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将一身是血的欧文推入实验室。
一走廊站得都是人,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扰扰。
罗拾五被强行注射了镇静剂,在休息室里安静地睡着。
等何子扬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人也差不多走光了,郑瑜把一根烟塞在他的指间。他漠然地抽烟,尼古丁暂时让他镇静:“十五呢?”
郑瑜拿着一杯咖啡,半晌才说道:“睡了。欧文还在急救,研究所的人也过来了,不知道什么情况。”
何子扬点了点头,袁楚意味不明的话现在已经有了明显的答案。他很迷茫,和袁楚分开了,当初袁楚既是他的队长,也是他的支柱。
如今没了袁楚,他甚至不知道该问谁: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郑瑜叹气,声音低沉:“他们是试验品,我们也是,从来都是。这无法逃避,只能面对,不能逃避,必须面对。”
他将面对咬得很重,是在说服自己,也是在说服何子扬。
他们两个一根一根抽烟,满地烟头,谁也没说要回去,只坐在那里,等着休息室的罗拾五出来。或者是实验室的欧文出来,又或者出来一位研究员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一直到天亮,林染从实验室出来,一脸倦态。
他很少会露出精神不济的样子,可是今天,他甚至没注意到何子扬和郑瑜,一直到经过他们,才猛然察觉。
“你们没走?”
林染问过了,也觉得好笑,这种事怎么可能淡然处之。更何况,是和罗拾五关系那么好的何子扬。
何子扬捻灭烟头:“怎么样?”
“没死。”
林染沉吟半晌,才轻轻说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的含糊程度和没说一样,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是队长,他有权利参与救助队员的过程,却没权利决定队员的生死。
三个人沉默地站着,许久许久。
一直到有人让他们回去休息,一直到上面调令下来。何子扬他们,再也没见到罗拾五,也再未听到关于欧文的任何消息,除了林染那句“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