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敌的男人。
如今,他终于,硬生生的击败了他。
比拼体力,比拼毅力,他终于胜出了。
随着步伐的靠近,瑜颜墨看到某种称之为生命之流光的东西,正在慢慢从水木华堂的身上飘散开来。
那个恶魔,就算是这样,满口是血,动弹不得,嘴角依然带着他所最痛恨的那一缕笑。
“瑜……大公子……”看到瑜颜墨靠近,水木华堂活活地从肺腔之中挤出这几个字,然而他张开的口还未闭上,更多的鲜血涌了出来。
瑜颜墨走到他面前,几乎算是跌倒般的蹲下。
他忽视着膝盖撞地时的疼痛,从怀中,掏出了一支针管。
“告诉我,”现在,对于水木华堂而言,命就是最重要的,“悦菱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说出来,你可以活。”
这支小小的针管,在很多时候,救过瑜颜墨的命。
它也是柳清叶研究出的产品,副作用很小。在人体受到重创的时候,可以神奇般的止血并续命,不过对于真正的伤口是没有恢复作用的。
可惜,水木华堂的眼神,带着一丝轻蔑,晃过那支可以让他活下去的针管。
那种惯常的笑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
“我……不会说……”他断断续续,但却异常邪恶地回答。
瑜颜墨的眸色更深了。
果然,他还是太看低叫水木华堂的这个人了么?
既然他把他当对手,就会知道,他们都是一样,把自己的命当成儿戏一般的人。
要水木华堂为了性命,就屈尊告诉他事实的真相,就好比让瑜颜墨为了活命,就把悦菱拱手让人一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真是遗憾了。”瑜颜墨站了起来,语气里是慢慢的冷漠与抱歉,“水木大少爷的死讯,我会通知悦菱的。”
水木华堂咳嗽着,一次次地咳出血,附带着他不休不止地笑声:“请……一定要……通知……不过,瑜大公子……一定不敢……告诉她我……是怎么死……的吧?”
瑜颜墨的脸比夜色更黑。
“我敢。”他蹲下来,狠狠地看着水木华堂,这个恶魔般的男人,临到死,还看穿了他的弱点。
水木华堂知道自己在悦菱心中有重要的位置,知道瑜颜墨不敢把水木华堂如何死亡的真相告诉她,瑜颜墨什么都不怕,但是他会害怕悦菱会难过,更会害怕知道她心里还为另一个男人留有余位。
但是,瑜颜墨的嘴角,是一个残忍的笑。
“我敢,”他说,“我还敢,让她来参加水木华堂的葬礼。”
这一刻,瑜颜墨终于成功地看到了水木华堂变了眼色。
是的,水木华堂,你如此张狂的威胁我,并没有想到过,你也是有弱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我,已经一步步,靠近了秘密,抓住了它!
“悦菱……她是谁?告诉我。”瑜颜墨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深静。
水木华堂沉默了。
隔了起码五秒钟,这五秒钟漫长得好比恒河流沙。
水木华堂的声音,模糊得几乎听不清:“你……不会想要知道……”
瑜颜墨瞬间伸出手,提住了水木华堂的衣领,那已经被血浸透的衣领。
“你……”他的话刚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汽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
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几十辆军用级别的悍马开了过来,四面八方呈包围之势,把瑜颜墨和水木华堂堵在了中间。
这之后,一辆保姆车最后而来,车门打开,挡板放下。
瑜颜墨和水木华堂同一时刻看到:水木罡,滑着轮椅下来。
瑜颜墨和水木华堂的眼神,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水木家的老爷子,不到万不得已极少露面的老爷子,在这个黎明前的黑暗里,竟然亲自出马,来到了这里。
水木罡鹰一般的眼神先是扫过瑜颜墨,然后便落在了水木华堂的身上。
医生和手下已经上前,七手八脚地从林肯车里救出了水木华堂。
他们将他抬上了担架,立刻往车上抬去。
“站住,等一等。”老爷子突然喝住了医生们。
医生有些彷徨:“老爷,大少爷的伤势,再不救治恐怕……”
水木罡转了转轮椅,面向了水木华堂,他此刻半睁的眼也望着他。
“我在你车里放了定位仪和警报器。”他的声音,似乎有压过世间万物的威严,“如果你今天能活下来,记住,你离你想象中的强大,还差得很远。”
因为一直有放警报器,所以林肯在受到第一次撞击的时候,水木家的大宅里,就收到了警报信号。
徐管家有给水木华堂打电话,然而那时候,他根本就听不到手机的声音。
警报一次比一次强烈,水木罡凭着多年来的经验和直觉,立刻断定出——水木华堂出大事了。
他当机立断,带着大部队亲自出马。
此时,老爷子挥了挥手,医生们立刻抬着水木华堂上了急救车。
这之后,他就默默地和瑜颜墨对持了起来。
上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呢?
瑜颜墨在脑子里思索着,似乎已经是在七八年前了。新建的市政大厅启用剪彩,水木老爷子受邀来剪过彩。
那时候,他有远远地看过他一眼,那时候,老头子剪完那一剪刀,立刻离开,没有给别人记住他脸的机会。
因此,今天,当瑜颜墨时隔多年后,再一次真正的面对面时,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蓝逆鳞只需要见过悦菱就能知道,她身上的秘密是什么……
因为。
真正水木家的人的长相和气质,都有极为相似的特征。
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鼻梁,一样的嘴唇……还有,沉静时刻,如此逼人的气势。
水木华堂并不是真正带有水木家血统的人,所以,就算瑜颜墨对他的样貌极为熟悉,也从他的面貌上,发现不了丝毫和悦菱相似的地方。
只有水木罡,水木家真正的家主,当瑜颜墨真正面临他的时候,才能把心中一直以来萦绕的疑问一一解答。
蓝家的人,是经常出入水木家的,必然是见过水木罡的。
至少比瑜颜墨有更多机会见到。
所以,那时候,蓝逆鳞才会无比张狂的说,他知道一个有关悦菱的秘密。
瑜颜墨,周身的寒意,在水木罡老爷子的注视下,无所顾忌的飞扬着。这一刻,他不需要隐藏,也不需要恭敬。他就是他,瑜家现任的家主,和水木罡在水木家的地位,是一样的、是对等的。
东方的天色已经发白了。
陆续有其他的车驶过来停下,逐渐把这条路段堵死。
瑜颜墨的人马已经赶过来了。
水木家和瑜家,很快形成了两大阵营,强势对持。
两拨人马,纷纷围绕着核心中的瑜颜墨和水木罡。
两个人,均是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沉沉的目光放在对方的身上。
在晨曦的照耀下,瑜颜墨可以看得清水木罡脸上的皱纹,然而也更看得清他那和悦菱相似的眼眸。他的外表纹丝不动,但心中的骇浪一阵高过一阵。
黎明拂晓,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刻,然而瑜颜墨觉得自己的心中已经结冰。
虽然,心中早有猜想,然而也没有这明显的证据到来时,给予他的冲击大。
水木罡也沉沉地注视着瑜家年轻的家主。
这个男人,真人比他想象中还要显得年轻,却也比他想象中,还要沉稳内敛。
狂而不乱,收放自如。
这八个字,一直是老爷子多年来对水木华堂的要求。但他总是对水木华堂不满在于,水木华堂一身的罗刹气,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
他学会了不动声色,学会了收放自如。但是他本身的气质太过诡黠,越是表面藏得温雅平和,对应上他的行为,反而让人愈加觉得他杀气过重。
“微笑的死神”的称号,在旁人看来,是对水木华堂的赞美。
然而在老爷子看来,是对他多年来悉心调教的羞辱。
在水木罡看来,王者其实不需要掩藏,因为有与生俱来的自信,他可以恣意狂放,也因为有对自己能力绝对的把握,他不会畏惧任何挑战。
水木华堂,再是深得他的精髓,也缺了血统里的那一份自信。
很多时候,老爷子希望他可以和自己对视,可以坦然与自己争论。不畏惧他的强权。可惜水木华堂每每遇到他霸道的目光,就会恭顺地垂下睫毛。
也正是因为他这份隐忍的恭敬,老爷子迟迟不能完全的信任他。
因为你可以击败一个明确的敌人,但却无法轻易掌控一个藏有内心的自己人。
如果可以,水木罡希望水木华堂有朝一日,能像瑜颜墨这样,毫无畏惧,堂堂正正地和他对视,哪怕两人目光的利刃已经能将对方刺穿。
这场似乎不知如何收尾的对持,最终在老爷子的一声轻哼之中结束。
“回家。”他转动了轮椅,把一个硬朗的背影留给了瑜颜墨。
这个年轻人,有多少能耐,多少底,今日一见,老爷子的心中,已经有数了。
哼,看样子,还不能完全放手让水木华堂掌管财团。
车队很快整装,慢慢护拥着水木罡的保姆车而去。
天色已经完全亮了……
瑜颜墨站在满是血的林肯车前。
水木华堂,还是给他逃脱了……不过这件事,现在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拖着几乎算是沉重的步子,往劳斯莱斯走去。
这辆车,在此次的战役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却也因为他的疯狂而变得伤痕累累。
“大公子,您是否要换一辆车?”手下壮着胆子问。
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瑜颜墨没有像往常那样简洁地回答,也没有用眼神示意。他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一个拒绝的手势。
他的思维,仿佛是游离在很远的地方,并没有心思去理会其他的事。
司机想要进入劳斯莱斯,然而瑜颜墨比他还要先走到车门前。他一个人,打开门,径直坐进了驾驶室,然后几乎是机械性地扶住了方向盘。
他就那样呆滞地坐了起码七八分钟,最后,他慢慢的,把头放在了方向盘上。
清晨,太阳从海面升上天空,光线太过耀眼,刺得他不得不闭上了双眼。
就好比真相,那么残酷却又那么刺眼,让他关也关不上意识的窗户。
潘多拉的魔盒,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可以带来他世界的灾难,却唯独……要把希望关上。
不知什么时候,劳斯莱斯里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
瑜颜墨的手下们,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们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大公子,趴在方向盘上,笑得不可抑制。
他在笑什么,没人知道。
他为什么笑,也没人知道。
他们只觉得,这笑声让人毛骨悚然,让人从心底里渗出了寒。不是因为谁发出了这种笑声,而是这种笑声本质,就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一般。
瑜颜墨一直笑,停不住的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大笑。
就在不久前,他还那么张狂的威胁水木华堂,说要让悦菱去参加他的葬礼。真不知道,那时候他究竟哪里来的勇气……
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吗?
不,不是的,那时候,早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猜到了悦菱是谁,是谁的女儿,谁的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