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的时候,无名正在努力把身上被撕得支离破碎的衣裳褪去。
背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手上的动作也不敢放肆,随意一动背后都会传来火辣辣撕扯般的疼痛,再动的厉害些,伤口一定会被撕`裂。
见此,轻歌把水盆放在桌上,忙走到他跟前摁住他乱动的掌,不悦道:“你还想把伤口撕开吗?好不容易才粘合了一点点。”
“无妨,反正是轻伤,撕开了还能再愈合。”无名依然努力想要把破碎的衣裳褪`下来,却被轻歌硬生生把大掌拉了下来。
“胡说八道。”她白了他一眼,从一旁的矮柜里翻了许久才翻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为他身上那件衣裳给剪开褪`下来。
那一身交错的肌肉是意料之中,可满身上纵横的伤疤却看得她心里微微有几分酸楚,知道他们当杀手这一行的很不容易,起初名不经转的时候得要靠不断地努力提高自己的身价,到后来名气有了身价也有了,但每一次执行任务时所要面对的危险也会随即增加。
因为他现在所接的任务绝对都是旁人做不到的,雇主才会千方百计来寻他。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刺杀南王爷?”
她把软巾浸入到温水里,拧干之后小心翼翼为他拭擦着身上的血污,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基本上不可能要到答案,不过是为了不让气氛这么尴尬,也让自己能有点事做做,才随意问问的。
“雇主的信息,恕不能奉告。”无名果然不愿意给她答案。
轻歌也没有追问,瞅着外头的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她把软巾丢回盆中,取来火折子把桌上的油灯点亮,才又拧干软巾继续为他清洗。
刚才本已包扎好,却被战倾城两指给挑开,现在除了要给他清洗伤口,还得要重新为他上药,重新为他包扎。
自己那一剑还真的割得太重了,居然割得这么深,几乎直达白森森的骨头。
当时也是因为太焦急,又怕自己若是不割得狠一点,会掩盖不去战倾城在他背上留下的伤痕。
可是,下手这么重,却不是她想要的。
“对不起。”看着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轻歌柔声道。
她是真的打从心底觉得对他有亏欠之意,但有些话还得要与他说明:“以后不要再接那样的任务,不要碰南王爷,不要与倾城作对。”
他要刺杀南王,战倾城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保护他的六皇兄,她看得出他对他这位六皇兄心里在意得很,就算要了他的命,他也绝不会让他的六皇兄出事。
如此一来,无名挑上的直接就是战倾城,她自然不愿看到战倾城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看到无名受伤。
看着地上那两道被烛光拉出来的影子,无名只是抿着唇,不说话。
轻歌把沾满血腥的软巾扔回到盆子里,再给他倒上金创药,然后重新拿来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为他把伤口包扎好。
做完了一切,才又来到他跟前蹲了下去,抬头看着他,认真道:“就当我求你,既然你们说我是你们的主人,那就请看在这点情分上,不要去刺杀南王。”
“为何这么在意他?”无名垂眼看着她,未曾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浅浅笑了笑,无奈道:“我不是在意他,我是在意倾城,你若刺杀南王,倾城定会阻止,若是倾城有危险,我也会竭尽所能去保护他,下一次你这剑刺伤的或许不是南王,而是我。”
“我不会伤害你。”别的他或许无法给予承诺,可这一点他绝对会做到。
“可你今日是不是差点杀了我?”当时那剑气离她面门不到一掌的距离,若是他收得不及时,又或者说没有看清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那么,那一剑是不是已经给她当头刺进去了?
如此凌厉的剑法,只要一剑,绝对能要她的性命。
无名依然垂眸看着她,目光有几分复杂,可却还是紧抿薄唇,未曾发一言。
轻歌在等待着,等着他给自己的答案,等了好一会才听到他淡言道:“我这一生失败过两次……”
“两次都是败在倾城手里,是不是?”蹲得有点久了有点累了,她揉了揉酸楚的膝盖,依然抬头看着他:“上次你刺杀倾城失败,所以你答应了他留在后山住满一年,这次又败在他手中,那你就更应该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接那样的任务,不要与倾城对抗,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受伤。”
“我是不是受伤,你会在意吗?”不过是她的一个手下而已,有哪个主子会真正关心手下?
看出他眼底的不屑,轻歌没有反驳,只是认真道:“我说了在意便是在意,你可以不相信,但不能改变我的心意,答应我吧,无名。”
“你以为我还有机会刺杀南王吗?”再次垂眸看她时,那张万年不变的寒冰脸上竟有了一丝丝裂缝,无奈和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慢慢浮现,他淡言道:“起来吧,你不累吗?”
分明已经累得不断在揉着自己的膝盖,快要蹲不下去了,还在那里蹲着,如此为难自己也不过是为了逼他,可他岂是会对任何人心软的人?
心软的人,永远当不了杀手。
“那你先答应我。”她还是不愿意起来,虽然他这么说,态度也总算软了下来,但他没有正面答应自己,所以她不能轻易放弃。
无名还是没有说话,习惯性往椅背上靠去,可才刚靠过去,伤口接触到椅背顿时,又疼得撕心裂肺的,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轻歌忙站了起来,审视他背上的伤。
那猩红的血透过纱布溢出了不少,看着真让人心疼,她无奈道:“你就答应我吧,否则我就不离开了,我就在这里看着你。”
只要看着他,他就没有机会去刺杀战江南,虽不是什么好法子,但也还行得通。
“你以为你能看得住我吗?”他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翻出一套衣裳想要穿上,可穿衣的动作总是会扯痛背上的伤,一扯,当真是刺骨的疼。
忍不住回眸瞟了她一眼,冷哼道:“下手的时候就不知道轻一些,若是再有下一次,我直接剥了你的皮。”
轻歌没说话,走来过来夺过他手中的衣裳,在他身后扬开,瞅着他道:“把手伸开,我来给你穿。”
给他穿衣……无名心头微微抖了抖,心底忽然生起丝丝说不出的滋味。
他从小就是个孤儿,自己长这么大,在记忆里还从来没有人如此伺候过他,可当看到她拿着衣裳来到自己身边时,他又不自觉听话地伸直了长臂。
轻歌小心翼翼为他把衣裳穿上,就怕穿衣的时候一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
还好这种天气里,只要穿一件薄薄的衣袍便好,夜里也不会觉得寒冷,只盼着他那伤口能快点好起来,否则这些日子连自理都困难,还得找人伺候他。
不过,她怀疑这硬`邦邦的男人是不是真愿意被人伺候。
“答应我好吗?”一边帮他绑着衣带,她还不忘求道。
无名还是不说话,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倔得很,如牛一般,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打动的。
轻歌也不理会,见他裤子上还有不少血污,她忽然薄唇一勾,瞅着他道:“这裤子要我给你脱下来吗?”
“胡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刷”的一声,身`下顿时传来一丝寒意。
无名低头,死死盯着蹲在自己身前的女人,一脸震撼,完全不敢置信,怎么也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居然真的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未经他同意,直接把他的裤子褪了下去!
就是经得他同意,也不该这么厚颜无耻!
这丫头……哪来的人,胆子简直比天还大!就不怕惹毛了他,一刀了结她这条小命?
“把脚抬起来。”她连头都没抬,直接道:“把脚抬起来,我帮你把裤子脱下来。”
“你这……”
“你究竟要不要换衣裳?若是不换,那就永远穿着这条裤子,就让它在腿上吊着。”她是无所谓,反正难受的只会是他。
眉眼微微亮了亮,她又道:“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现在伤成这样,如果不乖乖的听话,一旦惹毛了我,回头我会找几个肥婆过来伺候你,反正你也不能反抗。”
“你……”他紧了紧掌心,狠狠刮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气愤还是无奈,最终还是听话地把自己的腿抬起来,让她把裤子褪去。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感觉到真心的无奈,跟她说话,简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她野蛮,不讲理,不择手段……虽然,他自己也不见得有多讲理,但他自问,自己绝对不会有她一半的无耻。
轻歌不是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只是很清楚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方法,不过,由始至终她都很专心地在伺候着他,并没有抬头看一眼,谁知道抬头会不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男人有些东西,当真是不能看的,尤其还是这个年代的男人,看了,怕是要负责任。
这辈子呢,她只能负起北王爷这个责任了,其他人,谈情无益。
把他的脏裤子放到一旁,她走到衣柜前给他取来另一条裤子,又蹲了下去,别过脸轻声道:“快点穿,再不穿说不准我要乱看了。”
无名虽然不说话,可俊颜已经蒙上了两抹浅浅的绯色,听话地抬起脚,任由她帮自己把裤子穿上,再慢慢套上,整个过程中她从头到尾果真都没有去看他的身体,裤子提起来的时候她甚至闭着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光了他。
等到为他把裤子提到腰间,她才又睁开眼眸,认真为他绑着裤腰带,最终把他身上的衣裳全都整理妥当,才拿着脏衣服捧着那盆血水出了门。
出去之后久久未曾回来,无名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希望她就这样离开,回到战倾城身边,不要继续呆在这里妨碍他歇息,可却又莫名有那么些牵挂,不知道她回去之后,战倾城会不会为难她。
明知道她在说谎,北王爷却没在这里当场发作,那男人对她果真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可她这样帮着自己欺骗他,甚至公然与他作对,却不知道那骄傲的北王爷会如何对她。
这一生从来未为任何人牵挂过,可这一刻,却是为她担忧得很。
久久不见她进来,他坐着竟有几分从未有过的焦虑,想要出去看看,看她是不是还在这里,亦或已经回了王府,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去寻她。
等了好一会,终于在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向房门走去的那时候,门外走廊上忽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心里一紧,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些什么,竟迅速回来椅边坐了下去,只当自己刚才从未站起过,也没有想过要出门去寻她。
坐得太急,一不小心扯动背后的伤,又疼得冷汗不断外溢。
房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轻歌捧着托盘迈步进`入,进门之后又抬起脚随意把房门给踢上,才来到桌旁把托盘上的东西端了出来,竟是两碗米饭和几碟清淡的小菜。
“时间太紧我来不及熬粥,饭还能吃得下去吗?”垂眼看着坐在一旁的无名,她问道。
无名点了点头,心底有丝丝暖流划过,可他极力把这一丝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暖意压下,不当一回事,站了起来往桌旁走去。
一整日颗粒未进,又流了这么多血,到现在确实有几分饿了。
想要把碗端起来,可手一动总是会轻易扯到背后的伤口,今日才是受伤的第一日,动一下都会痛得很。
见此,轻歌把他跟前的碗捧了起来,拿起筷子夹了一点菜在上头,把碗凑到他唇边,温言道:“还是不要乱动了,我来喂你吧。”
说着,挑起一口饭凑近他。
垂眸看着那口已经来到自己唇边的饭菜,无名有几分迟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他,他不习惯也有那么点说不清的紧张。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会到现在才要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吧?”轻歌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他的抗拒,直接把饭往他口中送去。
动作那么粗`鲁,好些米饭都落在无名的脸上,不过,大部分的米饭还是被他及时张嘴咽进去了。
若是不张嘴,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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