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可事实上,她的身世,容不得她这样安逸。
晚间用膳的时候,二人共桌,没有往日的轻松热闹,彼此都心事重重的模样,倒让屋里伺候的人在心中打鼓。
食不知味,草草用了饭,龚景凡起身,“我送你回去。”同往时一般。
陆思琼点头,心下彷徨,好几回欲言又止,想他开口问自己,却又不知该如何作答,实在矛盾的紧。
等到了寝屋门外,龚景凡转身欲走。
自始至终,都不过问一句。
陆思琼心里不好受,跟着转身抓住他衣袖,呢喃道:“我有话与你说。”
龚景凡眼眸一亮,檐廊烛影下,眸中跳动着火焰,格外惊喜。
他用力点头,“好,你说。”
陆思琼给近侍使了个眼神,便就着他的衣袖走到院中的石桌前。
后者紧跟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院中没有点灯。弯月如勾,点点光辉散落庭院,显得有些清冷。
龚景凡对已进屋的婢子吩咐:“给姑娘取件披风来。”
书绘很快就拿了茜红色的鼠皮披风来,少年接过替她罩上,又亲自替她系结。
他眉目如画,语气温柔小心:“可还觉得冷?”
陆思琼摇摇头,让其一并坐下。这才说道:“我娘亲。她过得不好。”
闻者喉间一滞,有些紧张她接下来的话。
“她是特地来找我的。”她轻声说着,口吻惆怅。“我不想瞒你,她要带我走。”
龚景凡只觉得一颗心揪得紧,此刻反倒不敢说任何挽留的话了,原拢着少女披风的手指松开。他垂着头低问:“你答应她了?”
几个字终于出口,好像即将要失去什么般。五指在空中下意识的弯曲,却什么都抓不住。
凝成拳,复张开,无所安置。
陆思琼见了。主动将手握上去。
指尖微凉,她用力合上。
龚景凡面目一喜,抬眸只听对方言道:“我与她说。我和你定了亲。她毕竟是我亲娘,我不可能不顾她的意愿。”
“那隆昌姨母。是怎么说的?”他亦知父母之命的重要性,秦相可以不顾,但这个人的分量非比寻常。
陆思琼不曾遮掩,“她不希望。”
见少年眸中的光彩一点点消失,若繁星黯淡,不由生出心疼,继续道:“她同秦相见过面,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约定,道过几日再去寻我。”
“你想不想跟她走?”
闻者眸色微愣,紧了紧对方掌心,“你我情谊至今,我又怎可能会想离开?只是、”
话没说完,龚景凡便倾身将她抱住,打断道:“没有可是,你不想走就好。阿琼,我就怕你舍了我,你若一心一意要走,我、我反倒不知该如何了。”
得了这句话,他的那股子恐惧才似真正消散。
眼前人留恋自己,不想离开自己,便够了。
陆思琼任由他环抱,语中充满无奈,“可是,她只有我,我不能违拗她。”
“阿琼,你不要给自己压力。姨母她不只有你,她还有个女儿,你忘了吗?”龚景凡没有松开,“她是突厥的大阏氏,哈萨陌单于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他,配不上。
陆思琼想说哈萨陌配不上自己娘亲,可许是男女考虑事情的角度不同。眼前人觉得,母亲已是阏氏,便一辈子都只能留在突厥。
女子以夫为天。
她曾经亦是这么认为的。
但先前与母亲的那一席话,哪里听得出她对现有一切的半分留恋?
原也是被她离开的想法惊到了,但这小半日想来,设身处地的想,除了同情,难道就真不希望她挣开命运,摆脱这种生活?
突厥单于,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诚如母亲自己所说,她已经为此付出了十多年,时至今日,连追求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都不可以吗?
私心里,陆思琼理解她。
自己做不到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处在痛苦之中,她带着无限期待来见女儿,真要让她失望而归吗?
如果她过得幸福,过得很快乐,该有多好……
陆思琼如实开口:“二哥哥,我不骗你,我有些迷茫。”
她喊出幼年的称呼,脸埋在对方胸前,手揪着他的衣袍喃喃道:“我舍不得放弃这些,但也不能拒绝娘亲,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胸前似有什么温柔沾湿了他的衣襟,龚景凡莫名悲伤,她终究还是偏隆昌姨母多了些。
眼眸深闭,佯似轻松的柔声道:“多大点事让你难过成这样?你能与我直述心里的想法,就该相信我。
隆昌姨母说不希望,是因为不放心把你交给我,这该忧愁的人是我呀?你快千万别哭了,交给我,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陆思琼抬首,湿润的双眸对上少年抚慰的眼神,心生安定,不知觉的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