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善芳

    混到中年,可怜的善芳

    金莎住校走了，母亲善芳的神智渐渐不清晰了。舒悫鹉琻第一次发作是上班去，说衣柜被人偷了，嘤嘤的哭。班也上不成了，被人送了回来。这种事情渐渐多了起来，出去也经常受到欺负。大冬天到公用的水池洗衣服，还被恶妇泼了一身冷水，衣服立时就结了冰 ……

    这之后，老金的打骂才轻了些，还领到医院去给瞧了病 。医生说是受了些刺激，有轻微的精神分裂。同时也长期忍受着严重的职业病折磨，小腿上的血管突出而粗壮，像青色的蚯蚓爬在上面。工厂机器的噪音使她耳背得厉害。

    家里少了大姐，金小米心里充满巨大的失落感。哥哥荣利上初中了，更不爱学习了，整日三五成群地出去疯玩，到附近的小河游泳，做弹弓打鸟，到塬上的西瓜地里偷西瓜 ……

    老金也懒得管他了，早已经打疲了。也懒得打了。挨打的目标渐渐转向二女儿金玉，金玉实在可恨！小学就留了两级，整天被一群顽劣的男孩子追在身后编着儿歌辱骂：留级生，卖花生，流鼻子过长江，吃面不喝汤……

    这个拥有几万家庭的“世外桃源”，按照阿拉伯数字的排列分成几个大厂。金铁柱所在的厂并不是效益最好的，相应的在文化娱乐和商业方面都要次之。总算每个小区还装有一台彩色电视，平时被锁在一个几米高的铁箱子里，到了傍晚新闻联播时间，会有专人打开铁锁，放下那块挡着的铁板，崭新的21寸彩色大电视就会清晰地播放电视节目。这是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大家盼望了一整天的时候，职工们都搬着自家的小板凳，一排排地坐在观看的最佳位置，夜黑了，当熟悉的《上海滩》《霍元甲》旋律响起的时候，周围已站满了人。除了这个地方，大街小巷里再鲜见路人。一集演完，插播那几个熟悉简单的广告时，紧挨的公共厕所里已蹲满了人，有时还排着队。好看的电视剧一开始，厕所散发着浓烈的臭味儿也被大家忽视了。

    当然，也有富裕家庭自己购置了彩色电视，但也是极少数的。

    工厂学校对面是个露天大舞台，每逢节日或者遇到喜庆的事情，厂里就在这里汇报演出，吹拉弹唱，样样有能人。每逢这样的演出，金小米就会拉着妈妈一起去观看。善芳的脸上也会露出难得的幸福。露天舞台有时也放电影，大多数是黑白片子，《闪闪的红星》《小兵张嘎》《十天》这些少儿影片，百看不厌。善芳每次将女儿送到舞台入口，看着她们愉快地进去了，好久才转身回家了 ……

    大女儿金莎上了三年技校，学的酿造，毕业后分到一个很偏僻的酿造厂，做酱油醋。厂里有个很帅气的小伙儿郭元，引起了金莎的注意。她们很快谈起了恋爱。郭元出身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教师。郭元为人善良，正直，也很上进。业余时间参加大专学习。她们的感情进展的很快。

    这一天，金莎头一次带郭元来家里。善芳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大冬天只穿件单衬衣，就跑出了家门。金莎进家门时，母亲刚好被一个好心的小伙儿送了回来，身上还多了件军大衣。金莎和老金发生了激烈的争执。郭元善良正直，血气方刚，上来要和老金理论。老金奇怪的看着他怒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谁让你进来了，快滚出去！”却突然发现郭元的肩上背着金莎的提包，上前一把拽下来，郭元几乎和老丈人动起手来。那个送母亲回来的小伙，拉开了架。

    经历了这一次，老金终于觉得这股反抗的力量逐渐强大，自己也渐渐老了，快打不动了。气焰在慢慢减退。家暴却改为另一种方式：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