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受苦了。”崔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着又忍不住掉泪,“怎的瘦成这样!”
“让姐姐以后好生补着就是了,母亲快别哭了。”一个清亮的童声老气横秋的道。
崔凝转眼看过去,却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长得肥嘟嘟,脑袋上揪着两个髻,一身薄绸做的衣服,脖颈还拴着根彩络子,富贵又可爱。在他旁边坐着个十来岁的女孩,那模样简直和崔夫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端是个小美人。
小美人与她目光一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笑着走过来打趣她,“怎么才去了佛堂几日就变成这副样子,瞧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淘气了。”
“佛堂也满不错……”崔凝小声道。
这是她进屋以来说的第一句话,所有人都察觉了她与以前的不同。
“你妹妹风寒整烧了三天,有些事儿忘记了。”崔夫人说罢,又一一给崔凝介绍。
小美人原来是她姐姐,名叫崔净,那个老气横秋的小男孩便是她的弟弟崔况,其余一旁立着的皆是仆婢。
崔净听说崔凝遭了这么多大罪,拉起她的手心疼道,“怪不得方才看我那眼神不对,竟是忘记了!母亲,可曾让医生瞧过?”
“明日医生来复诊。”崔夫人道。
各自落座,崔凝听着他们聊,却谨慎的一言不发。
崔夫人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心头更是刺痛,“不过一个婢子,只落了水罢了,却教我一个好好的女儿……”
崔凝心里稀罕,难不成不是你让关起来的?
崔夫人却又把她搂怀里去了。
一天下来,崔凝见没有人怀疑自己,这才稍稍放松了些。她以为是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那副受惊小动物的模样落在崔夫人眼里,简直是剜心的痛。
午饭的时候,崔凝简直是绷紧了神经应对,一举一动都比照着崔净来,虽然满桌子丰盛的菜,却还没有早上吃的开心。
吃完饭又陪着崔夫人坐了一会儿,这才放她走。
崔净领着她回了自己屋里,路上与她道,“这次把你关起来也是族老的意思,母亲只是被逼无奈,你起烧那日母亲去找族老求情却给驳回了。”
“推了越家的婢女,是犯了很大的错吗?”崔凝不太明白,再怎么着也只是个婢女,犯不着把正经的主子给折腾成那样吧!
“本身也不算大事儿,只是当时你行为举止有失体统。”崔净想了想,还是直接对她道,“让你思过也不全是因为这一桩事儿,你往日里行事着实离经叛道,就连父亲都怨怪母亲没能把你教好,这回吃了大教训,以后可得乖一些了,我看母亲这一个月来日日哭的眼睛肿着。”
崔凝咋舌,究竟是多出格才会被关一个月就连死都不能放出来啊!
崔净见她惊怕的样子,忙又道,“这次罚的确实狠了,叫我说思过两三日做做样子给越氏看也就成了。”
崔氏族老不仅是做做样子,显见是觉得原来的崔凝太欠管教。崔凝以往也常常调皮被师父罚扫一个月的地,她并不觉得被关一个月是很重的惩罚,而是认为原来那姑娘在佛堂里病的死去活来竟然也不能被放出来,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回到屋里,崔净她脸色不太好,于是吩咐侍女好生照顾便离开了。
闹哄哄过后,屋里的安静显得格外清冷。
小杏去给她备水沐浴,小福留在屋里伺候。
崔凝看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便坐到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晰的脸,崔凝乍一瞧被唬的一屁股坐到席上,“嗷——什么鬼!”
镜子里的脸还是她自己的模样,只不过脸上的婴儿肥没有了,下巴尖尖,满头的发胡乱一拢,瞧上去就像半个月没吃饭的灾民!
“娘子!”小福吓了一跳,忙上去扶她,“娘子怎么了?”
崔凝没理她,爬起来凑近镜子仔细看了半晌,心中惊骇不已——居然一模一样!
原来二师兄没有骗人,世间真的有机缘、因果之类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