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情一僵,戒备地质问道。
“你误会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沈少卿微笑着解释一句,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道:“一般农户,只靠几亩薄田,是不可能活的像你这般洒脱的,我猜,你家一定有不少良田吧?”
“那你可大错特错了。”得了沈少卿的奉承,那人立即放松了下来,洋洋自得道,“除了这两头驴,我一无所有。每日靠这牲口,去给人打短工糊口,近来运气不错,有几个大财主雇我,手里才宽裕些。”
“哦,不知那些财主姓甚名谁?”
“你问他们做什么?”很明显的,那人脸上又是一紧。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些财主肯雇你,肯定是看你可靠,我正好有一个朋友,就是这府城里的首富,他家正缺一个帮工,若是有那些财主的推荐,我倒觉得你很合适。”
“会有这么好的事?”那人半信半疑,“我自然是可靠的,非得找那些财主来证明吗?”
“首富家的待遇好,自然不是说进就能进去的。”
“呃……那还是算了吧,我向来干完活就走,哪里记得住那些财主是谁。”那人左右为难,支支吾吾道。
“那你们村里就没有一个知道的?”
“那些财主都是其他县里的,和我们村子隔得老远,他们怎么可能知道。”那人毫不犹豫地否认了,有些焦躁起来,“你还是赶紧说案子的事吧,起了这么一个大早,我还赶着回去补觉呢。”
“既然离得那么远,那他们是怎么找到你的呢?至少得有个介绍人吧?”沈少卿不依不饶。
“我说你烦不烦,什么人都没有,你要问,就自己去找他们好了!”
“你有这么好的雇主,难道你的亲朋好友也一无所知吗?”
“我就一个人,哪有什么亲戚朋友,你接着胡说八道吧,我要先走了。”一听沈少卿提到亲戚朋友,那人瞬间翻了脸,矢口否认的同时,就要往人群外冲去。
“这不可能吧,整个村子,总有熟悉了解你的人,你不便跟我们说,那我们只好自己去问了。”沈少卿紧紧盯着他。
“你要问什么?”那人蓦然停住脚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一般。
“问问你们村里,有谁认识那些财主,还有,那天除了你,还有谁也来城里了,你丢了驴,孙老板买了,那中间必定还有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你胡说!跟村里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就是他偷了我的驴,那天就我一个人来府城,你不用去问了!”
“还是去问问的好,孙老板虽然不知道卖主是谁,但长相终归还是记得的吧?说不准在路上,就找到那个人了呢?”
“我们村里可没有那样的人,你凭什么一直帮着他说话,我才是被偷了东西的人!”那人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随时要上来打人似的,可微微抖动的双腿,以及那躲躲闪闪的眼睛,却又显示出他的怯意。
“我可是在帮你,如果一切都如你所说的那样,那么孙老板就是罪有应得,而你,还能在首富的府上谋一个好差事。相反,如果你不愿意,那就说明你的心里有鬼,那才是真正对你不利的。”
“我……我……我先前说错了,没有什么财主雇我干活,我怕你们看不起我,胡编的。”
“那你是靠什么谋生的呢?身上的衣物是刚买不久的吧?”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要走了,别拦着我!”那人说着就往外挤,“你这小子鬼心眼太多了,我说不过你!”
“今天不说清楚,你哪也别想去!”孙老板的儿子一把抓住他。
“说不清楚,那就是财路不正,究竟如何,只要捕快四处查一查,总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到时候——”
“别、别,我说,我都说。”听到捕快四处追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打断沈少卿的话,认栽道,
“驴不是他偷的,是我们事先设好的局。
我把驴栓在门口,我三弟趁人多把小毛驴牵开,找个看着有钱的人贱卖了,然后我给我发暗号,我佯装被偷,再把驴给要回来。
我们原本只在小县城里行骗,见没什么风险,才想着来府城里试试。
是他自己倒霉,主动撞上来要买的,不然我们还看不上他呢。一头小毛驴才要一吊钱,一般的财主,谁会在乎这仨瓜两枣的,只当无意中替小偷销了赃,还值当闹到官府里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立马就把钱还给他,只求你们就这么放过我吧,我也是没办法啊,都是为了有口饭吃。
我们从来都不骗穷人,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吧?求你们跟我一条生路,千万不要抓我去官府,不然那些受骗的财主还不整死我。”
“我呸!骗人家的钱济你自己,你还好意思说!”
“怪不得那么怕官差去查呢,原来怕被人识破啊!一头小驴,卖了那么多家,傻子才不起疑!”
“还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拉去官府就是了!”
“慢着,我爹受了这么大的罪,让我先替他松松筋骨!”
“这可使不得,本来就是打官府脸面的事,别到时候把自己搭进去,还是现在就去吧。”
趁着众人都奔着骗子去了,沈少卿和季宣怀拿了行李,悄悄溜上来马车,直奔书院而去。
“看来我们天生便与知府的八字不可啊!”马车上,沈少卿笑着打趣道。
“他还亲口承诺,要在乡试的时候举荐你,知府大人也不容易啊!”想像着知府亲手推翻自己审定的案子时,会有怎样的表情和说辞,季宣怀也忍俊不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