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她会经常跟你说上海的事么?”
“不是经常提起。”
“听得懂不会说,对你交流方面有什么影响,跟同学、家里人?”
“学校里老师上课讲上海话,听不懂的也只能听不懂,同学就那样,平时关系一般,毕业也不联系。”
“有过冲突?”
“没有,只是亲近不起来,我觉得我就算学会上海话也很难融入他们的圈子”看徐蔓睁着大眼看着他,石文俊只好继续讲“有人讲了个笑话,大家都哄堂大笑,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另外想问题、休闲的方式都不一样,他们也觉得有时我不能够理解他们的意思。”
“跟亲戚的关系怎么样?”
“很不好,我舅妈防我就跟防贼一样,家里吃的喝的少了一点就疑心我”石文俊苦笑了一声“当时落户的时候就说好的,我只是暂时把户口迁进来,等我外婆外公过世房子是要留给我舅舅的。”
“你觉得你有归属感么?认为自己是哪里人?”
“归属感?我没有,搞不清楚。平时在公交车上听到外地人说上海人这里那里不好,我心里有点不爽;但是听到上海人在那里讲到外地人是乡巴子,我听得也不舒服。你问我是哪里人,我既不是上海人也不是黑龙江人,没有办法回答你”石文俊的视线透过窗子看向外面,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片繁华气派,他突然转过脸对徐蔓笑起来“上海人管乡下人叫乡巴子,香港人他们说是港巴子,台湾人是台巴子,你说他们为什么从来不叫自己海巴子?”
徐蔓一怔,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海巴子这个词,仔细想了想“巴子一般是形容人落伍或者乡土,显然不会用来形容自己。”
“有道理,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哪里人了,我是一个上海巴子!”他似乎很得意自己创造的这个词组,拍了拍桌子大声笑起来。
徐蔓等他平静些后又问“现在专卖店的工作满意么?会长期干下去么?”
“饿不死而已,不过比较正规,发工资准时,加班有加班费,还缴‘四金’,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地方前应该是一直干下去的,不然我这么大了还要伸手问家里要钱也太难为情了。”
听到他这么说,徐蔓在心里点了点头“如果在上海不如意会不会回黑龙江?”
“有时也想,但我也知道不大可能,户口都回来了,再说去哪工作也不好找。我想最可能的情况就是,我在上海干到退休,然后拿着这边的高退休工资到黑龙江养老吧!”
“觉得压力很大?”
“不知道,我现在下班回家都是吃好饭回去的,那个不是我的家,没有人在那等着我,但我也没地方去,租房子的话开销太大。”
“回上海后悔么或者说埋怨母亲么?”
“谈不上埋怨,也许是我没用吧!读书跟不上,也没有什么技术,技校毕业只能来卖衣服,我没有能力想太多,想太多我会害怕,只是觉得很累,看不到出路在哪里!”
……
徐蔓送他到公交站等车,看着石文俊年轻的脸庞
“有试着找过新工作么?”
“找过,不过好点的对学历都有要求,差的还不如我现在干的这个。”
“你可以继续深造啊!苦几年出来怎么也比现在强吧!”
“不知道念什么,哪里去念?”
“要是为了文凭,各大高校都有自考、夜大,如果只是为了学技术,进修班到处都是啊!” 徐蔓写了个寝室电话给他“这是我的座机,你要是想读理工大学的课程直接联系我,我可以帮你先去问问情况。”
“谢谢!”石文俊把纸条塞到裤兜里,远远看见自己坐的车开过来了,转头对徐蔓说“我真羡慕你,有好学历,以后也会有个好前程。”
“说话这么老气!你才多大啊!一副看破红尘的姿态,光会抱怨对改变现状一点用也没有”看着他跟在排队上车的人后面,回过头来还想说什么,徐蔓直接截了他的话头“告诉你,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个上海巴子!”说完,不理会他惊讶地眼神,冲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