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承,百般讨好。此时见高宠对她爱理不理,不由得涌起了几分怒意。
她提起桌上的包袱和油纸伞,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打了进来,刮得她嫩脸生痛。外面黑漆漆一团,静得吓人。这里似乎位于某个小巷深处。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之前的那个坏男人,一股植根于心灵深处的恐惧使她全身都颤抖起来,刚迈出的步伐又收了回去。
她咬紧牙,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又不好拉下脸向高宠求助。
正进退两难间,身后脚步声响起。
“我送你回去。”
高宠语气依然是淡淡的,黄惜文的眼眶却不争气地湿润起来。她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孤单孩子,忽然有了一种依靠。
“谢谢……”她不敢回头,怕被高宠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没听到高宠回话,黄惜文却感觉到高宠点了点头。
“给你。”高宠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羽绒外套,递给了黄惜文。“挡风。”
这件外套用料纯正,做工精巧,显然是价格昂贵之物。
“谢谢……那你呢?”黄惜文犹豫着是否接过,高宠已将外套塞了过来:“我现在,不怕冷了。”
羽绒外套很大,很温暖,高高竖起的貂裘领子可以挡住大半的寒风。黄惜文手里提着灯笼和包袱,头上则撑起着一把油纸伞。
伞柄握在高宠的手上——高宠正与她并肩而走。他的步伐并不大,黄惜文恰恰可以跟上。
没听见高宠再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雪声。黄惜文忍不住开口问:“高将军,这外套是夏元帅送你的?”
“嗯。”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夏元帅没安排你住到他府里?”
“这里安静,挺好。”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话。
走到一个分岔口,高宠终于主动问了一个问题:“去首辅府?”
“嗯。”黄惜文故意不去解释为何到首辅府。
高宠点点头,居然不继续发问。
黄惜文反倒按捺不住,她停下脚步,咬着红唇问道:“高将军不想知道我是谁?”
高宠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奇怪地反问:“我知道目的地,就可送你。”言下之意是不需要太多颇外的信息作为判断依据。
黄惜文不知怎的心里就腾起一团火,她气哼哼地说:“高将军,我们在月初的筵席上见过面了,我是首辅府的小姐。”
高宠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哦”了声:“你是那个弹琵琶的姑娘。”
黄惜文恨恨道:“你既不认识我,为何要救我?”
高宠再次奇怪地问道:“你求救,我就救你,不对?”
黄惜文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更盛了:“你是指任何人向你求救,你都会去救?”
“这倒不是……你在生气?”
“没在生气!”
鬼都能听得出黄大小姐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高宠顿了顿,缓缓说道:“我一直一个人生活,不会说话,容易惹人生气,请你见谅。”
高宠第一次在黄惜文面前说了这么长的话。
黄惜文想到他从小在山林长大,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她迈开步子,又问道:“你什么时候来广陵的?”
“两个月前。”高宠如影随形,马上跟着迈步,手上的油纸伞帮黄惜文挡下了大部分风雪。
“你不像是在意功名利禄的人,为什么会投到夏元帅麾下?”
高宠沉默了好会儿,才答道:“我要出名。”
黄惜文惊讶至极:“你要出名?”
高宠握紧了右手的錾金虎头枪:“这枪是爹走前留给我的。我拿着这杆枪出名了,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就会来找我。”
黄惜文不禁转过脸,望了望高宠。灯笼的映照下,高宠双眼依然沉静如水。
但这样一双眼睛下,到底隐藏了多少的寂寥与悲伤?
两人默默地走了好远一段路。黄惜文低声问道:“高将军,是不是别人问你什么,你就会回答什么?”
高宠怔了怔,思考好一会,才答道:“你是第一个。”
“是吗?”黄惜文的脚步忽然轻快起来。
半个时辰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黄惜文这样的娇弱女子来说,在雪夜里走上这么一段路自然会颇为辛苦。但不知为何,她丝毫没感觉累,也没觉得冷,只是继续与高宠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高宠的话也慢慢多起来。
首辅府就在眼前,可以看到不少家丁家将都慌张地进进出出,应该是在寻找着小姐的踪迹。
“到了。”高宠在离首辅府还有五十丈左右的街角里,停下脚步。
黄惜文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好一会才说:“那我回去了,高将军,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雪夜相送。”
“叫高宠便可。你是……”
终于想起要问我的名字了么?黄惜文扫了他一眼,轻轻答道:“我叫黄惜文。希望你下次记住了。”本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由自己随便告诉男人的,但料来这呆子也不会注意这些,何况黄延和早就在筵席上向高宠介绍过,此次不过是再说一次罢了。
“我记住了,保重。”高宠目送着黄惜文离开。
走了几步,黄惜文忽然回过身,轻声唤道:“喂,高宠。”
“嗯?”
黄惜文的俏脸裹在羽绒外套里,看不清脸色。
“夺魁大会,加油。”
高宠怔了怔,随即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隐约看到黄小姐嫣然一笑,随即转身,踏入漫天风雪的夜幕中。
<特别篇·雪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