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古筝,明快的笛声,节奏配合的相当熟练恰到好处。
一小段令人欣悦轻松的乐曲后,十名婀娜多姿的舞女轻盈如烟的飘上了舞台。不是刚才的那群舞女,这十人不论身高还是身材几乎一模一样。她们身着嫩绿的薄纱,隐隐露出光洁的肌肤,那软柔无骨的腰身,像极了刚刚发芽的嫩草,手中颜色稍深的绿缎带随着舞女纤细的玉臂舞动,像是在风中摇摆,或大或小,演绎着各种风吹草动的模样。
木莲华喝了口汤后,就停止了进食。开始欣赏美丽的舞蹈。这十个舞女,水平都是不错,除了情感不够投入,那肢体真是没话说。
仲龄见木莲华终于闲了,就朝她倾斜了些身体,轻声道:“木公子来明城做生意吗?”
木莲华看他一眼,笑道:“是啊,准备开个店。过几天开业。仲先生要是有空,还请务必去凑个热闹。”
仲龄应道:“若得空一定。不知木公子这次开什么店?”
木莲华回道:“明城达官贵人多,这次走高端。大多是通过海商收购来的进口货。”
仲先生点头,端起一杯酒,“那先预祝木公子开业大吉,财源滚滚。”
木莲华笑着道:“承蒙吉言。”以汤回敬。
就在这时,笛声突然越发的疾走欢快,而古筝也高昂了起来。
木莲华看了过去——
只见娇嫩的绿色中添了一抹亮眼的粉红,粉红一点一点从舞台中央的下方升了起来,音乐也渐渐缓慢了下来,配着和那粉色徐徐拉高。
摇曳的‘嫩草’先后匍匐于地,中央的粉红终于舒展开来……
木莲华瞠目结舌!
这是、这是古装版的芭比娃娃吗?
粉色的轻稠薄纱隐隐勾勒出令人嫉羡的纤细身体,鹅黄的抹胸掩不住那洁白的高挺,海藻一般的乌发披散在玉洁的后背,头上带着一个缀满了鹅黄小花的纱帽,乍一看,那小碎花就是这朵粉花的花蕊……精致的小瓜子脸,完美的无可挑剔,羽扇的卷翘长睫下,一双如水纯澈的杏核眸痴痴地凝向她的左侧。
左侧?封祁?
木莲华诧异看去。
封祁不似她盘腿坐在榻上,而是慵懒的依着身后的榻背浅饮着手里掺了合欢的酒。双目半掩,看都没看台上的美人,而是睨着木莲华。
故而,木莲华这一望就正好对上了封祁的目光。
木莲华顿了下,然后扭头看回台上的美人。
此时美人已经轻盈起步,或旋转,或欢快的跳跃,时而轻抚一下匍匐在地上的‘草儿’,就像一只春天的小鸟开心的嬉戏着……
难道是她看错了?
木莲华拎起一串葡萄,慢慢扭下一粒放到嘴里。
罢了,看舞吧。着实跳的不错呢,比在燕国官商家看到的那次还要好看。人要更美,舞姿更流练飘逸,也更有韵味传神。让人恍惚真就觉得好像真的春天到了。
“莲弟,也给我来一颗。”青九玄也没怎么看舞,见木莲华吃葡萄,就开口索要。
木莲华闻声把眼睛从美人身上移开,向他的榻几看去——
伸手指点了下他榻几上的一盘完整的葡萄,然后做口型:你那里有!
青九玄看也不看,道:“不甜。”
木莲华见他纯粹没事找事就不理了,开始赏舞。
青九玄这时起身,朝着木莲华走了过来,探手取走木莲华手里的葡萄,摘下一颗放到嘴里,英俊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果然还是莲弟的葡萄甜。”加重了葡萄二字。
这话太有歧义了。
一旁的封祁黑了脸。
葡萄……木莲华脑海里自动自发的浮现了十几种葡萄的SEX玩法!嘴角抽了下,用力的摇摇头,把杂念摇飞。
仲龄淡笑看着木莲华,然后把自己榻几上的葡萄递过去,“我倒是不爱,给木公子吧。”
然后又对青九玄道:“公子可否换一下榻位?”
青九玄瞥了仲龄一眼,施恩似得道:“可以。”
木莲华眉头轻跳了下,然后向仲龄歉然笑笑,道:“家兄失礼了。”
仲龄温和的笑道:“无碍。那位置看舞更悦目些。”边说着就起身拄着拐杖去了青九玄的位置。
倒是实话,青九玄的位置虽非整个厅堂最尊贵,可论视角还真是好。
如此,青九玄就坐到了木莲华的右边,左边的封祁浑身散发着慑人的寒气。
对面的京城三霸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不过因着卿如烟的四季霓裳而没太过关注。
只有恪郡王有意无意的看了青九玄两眼。
木莲华看看左右,忽然一种无力感袭来,最后长出一口气,撂下两个字,“赏舞。”
此时卿如烟已经从春天跳进了盛夏。粉色衣裳也换成了火热的赤红,乐师多了琴、瑟、笙。
一身赤红的卿如烟,似一朵盛极而艳的丹华,额间勾勒出一个蝴蝶形的金色花钿,更添几分火热妖娆。表情不似方才的纯净欢乐。而是妖媚的蛊惑,那玲珑饱满的曲线,大开大合的跳跃疾旋,手中的大红飘带像是有了灵性,随着她而上下翻飞。一对雪白的莲足,时而轻点,时而飞旋,在长长的纱裙下若隐若现……
木莲华此刻真恨自己是女儿身。
“好!”对面的王世狄突然欢叫。站起来,把放在榻几上做装饰的黄色兰花,往舞台中央丢了过去。
木莲华看他那一脸急色的模样,怕是恨不得自己化成那朵花飞上去吧。
杨奎的模样儿不逞多让。站起胖肿的身材,把自己榻几上的月白山茶也丢了上去。
倒是恪郡王表情正常些,只是有些许意动,没有过激的行为。
木莲华又向自己两边看去。
青九玄一脸无聊的看着台上的卿如烟,而封祁……
依然看着她。
木莲华额冒冷汗,被人老这么盯着,也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你不看舞吗?跳的好看呢。”木莲华问封祁。
封祁这时眼睛才向着舞台瞟了一眼,“还是夫人更好看。”
青九玄侧首,嘲弄道:“怕是看腻歪了吧。”
封祁寒眸冷厉,“青兄还请慎言。”
“少师心虚?”青九玄讽笑道。
木莲华见这两个人三言两语就要挟带火药,忙抬手向两边伸出,做出停的意思,“行了,咱们是来寻乐子的,不是来拌嘴的。”
青九玄把木莲华软绵绵青葱白玉一样的手拉住,就往他这边扯。
封祁怎么可能让她得逞,伸手亦拉住木莲华的小腿。
拉锯战开始——
仲龄也不看舞了,只举杯面带趣味的看着他们三人。
而舞台中央的女子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惊怔的看着封祁,特别是那拉着木莲华小腿的手……他何曾主动接触过女子?
舞蹈停下,奏乐也就停了下来。
“我说你俩都大男人,怎么喝两盅就成这损样了。”木莲甩胳膊蹬腿,企图摆脱这两人。
可是这两个男人是谁啊,岂是她这种普通人能抗争的。
手和脚腕宛如被巨枷锁住,挣脱不得。
傅娘在后面正盯着丫头小斯准备卿如烟接下来要换的舞衣,本来听到王世狄的叫好声,心里那叫个得意,接下来突然奏乐声没有了,就好奇的出来看。
却看到卿如烟呆站在舞台上,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封少师和那位不知名的贵人正在拉锯一个人。
竟是那名披着价值不菲的披风、梳着男人发髻,整个来说不伦不类的女子。
对面王世狄三人也好奇的打量着。
突然杨奎惊叫了一声,“是你!”认出了木莲华就是前天押大批货进城,并在城门威胁他之人。
这一声,变就带着惊怒恼恨。
众人的目光又向他看去。
“先放开我。”木莲华对青九玄和封祁道。心中不由轻叹,今夜怕是到此结束了。
有些可惜的看了眼台上着实养眼的卿如烟。她的舞蹈功底相当扎实,或旋或闪,或翻或腾……每一个动作都很漂亮,还有那眼神和面部表情亦很是到位。真想看看她跳四季霓裳的秋和冬,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从榻座起身,目光转向杨奎,不冷不热的道了一句,“杨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吧。”栗色的眼瞳滑过一丝深意。
杨奎本来要冲过来的脚步顿停,好一会儿才黑着脸道:“细看确实本将军认错了。这位……公子还请继续。今晚所有的花费本将军请客。”
木莲华抬手作揖,“杨将军真是好客,那就却之不恭了。”
接着朝傅娘道:“麻烦傅娘,最好最贵的酒菜,每人一桌。嗯,本公子请客,杨将军付钱!”说到最后时,看着杨奎,见他脸黑的发紫,才施施然坐回榻座。
傅娘可不管这些人怎么回事,一听有钱赚,就笑的合不拢嘴,喜声应道,“贵客稍等。马上好酒好菜送上来。”
“莲弟又调皮。”青九玄的俊异重瞳闪着难掩的笑意。他就爱看木莲华欺负人。不会让你伤筋动骨成真仇,可绝对能让你一肚子闷气出不来,憋着!
七桌酒菜,凭着他的身份,那价格也必定是要大打折扣的。况且其中三桌是他们自己人。但木莲华一句,她请客,而他只是出钱的。就让人有种受了冤屈还说不出来的郁结。
杨奎此人最是心量小气,只有占便宜,少有吃亏的。而木莲华恰恰对准了他这一点。够他难受一阵儿了。
木莲华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封祁这时突然对台上的卿如烟道:“继续吧。”
木莲华刚才看向卿如烟的那略带着遗憾的一眼,他自然有注意到。
卿如烟一颗本来僵滞的心,瞬间活络过来,那漂亮绝丽的脸,瞬间如春暖花开迷人,百花齐放绚烂。
纤细的身姿向封祁曼妙的行了一礼后,便示意舞台边的乐师们继续演奏。
接着一个长长的红袖高抛,飞跳起身,空中旋转,飞扬的海藻长发像是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优美勾人。
木莲华重新被吸引了注意力。
青九玄见木莲华兴致十足,也跟着看了起来。不过没一会儿,就举杯向封祁道,“如此佳丽,少师甚有艳福啊。”
封祁举杯,目光落在聚精会神看舞蹈的木莲华身上,狭长的凤眸嵌着暖意,点头,“三生有幸。”
青九玄轻笑了下,捏起一枚从木莲华手里抢来的葡萄,放进嘴里。却没有之前那么甜了……
木莲华虽然在看舞蹈,可就在耳边的对话,她就是不想听也听到了。特别是封祁嘴里那句三生有幸,木莲华更是听到了耳朵里。
其实从卿如烟一出来,她就察觉了。那痴痴全是爱意的眼神,看向封祁时就要溢出了。还有刚才,因为封祁捉住她的小腿,她就失魂落魄的停了下来。正常舞台上的舞者不会因为台下的观众有些异动而停下吧。而封祁一句‘继续吧’她就心花怒放宛如新生了一般,舞蹈也更婆娑柔美。
在琴音最后一个音节时,卿如烟踩着节奏摆出一个宽袖遮面的姿势徐徐从舞台中央降下。
夏~霓裳在被中断一次的状况中结束了。因着卿如烟退场,乐师们暂时停下奏乐,调整着乐器,准备下一场演奏。
‘汪汪——汪汪’……突然,外面传来隐约的狗吠声。
木莲华闻声,倏地变了脸色。
起身就朝门外跑去。
青九玄和封祁跟随。
仲龄拄拐起身也想要过去,这时恪郡王站了起来,向站在一旁侍候的傅娘看了一眼。
傅娘心窍灵通,当机向他行了一礼就带着红楼所有人下去了。
一时,整个厅堂就只剩四人。
仲龄淡淡的带着些不悦的看着恪郡王、杨奎和王世狄。
然后就见自进了红楼就一直泰然自若的恪郡王脸上露出惊慌,撩袍跪了下去,恭敬道:“君恪叩见皇伯父,皇伯父千岁千千岁。”
杨奎和王世狄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的意外,但动作甚是利索,噗通跪了下去。
“臣叩见殇亲王。”
“臣子叩见殇亲王。”
红楼外蜿蜒曲径的路口,木莲华看着一大一小两人,还有一只看到她后就摇头摆尾的狗。
“夫人。”林又安俯身行礼。
“娘,你果然又来这种地方。”封瑾诺瞧着木莲华梳着男人发髻,身上还披着宽大不合体的大披风,就轻蹙着小眉头瞋道。
儿子来捉夜不归宿的娘了。
‘汪汪——’金毛也跟着起哄。
木莲华有些窘迫的笑笑,想要说些什么。可一个女人大半夜不睡,来青楼欢场吃喝玩乐,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说啊。虽然这孩子被她‘调教’的对这类地方门清儿,不过仍有些不好说。
“宝儿”青九玄远远就看到这三个,所以也就没急着上来,等到木莲华尴尬不知怎么说时,才开口唤道,声音是难得的温和,给木莲华解了迫。
封瑾诺远远的没看清他是谁,这一出声,就笑了。和封祁一样的凤眸弯弯眯起,满是亲睦,就朝着青九玄跑了过去,“干爹,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知宝儿一声啊。”
青九玄把封瑾诺抱起,放到自己肩头坐着,答道:“有两个时辰了。”
“诺儿下来,不得放肆。”封祁严肃斥道。这小子怎么就没有跟他如此撒娇过?
这时宝儿才看到他亲爹,发现自己比封祁高了好多,还要低着头才能看到他爹,就有些不好意思。
“是,父亲。”然后就要从青九玄的身上滑下。
青九玄摁住封瑾诺不让他动,斜睼了封祁一眼,“你可真够没趣的。莲华最不喜欢这样的人。”
封祁沉了脸,他没趣?然后看向木莲华。
而木莲华觉得被宝儿落了面子,就对带宝儿来的林又安抱怨——
“老林,你怎么能由着他呢,这时间就该睡觉,明天还要上学呢。他是个孩子,有不对你要说他。”
林又安忙不迭的应道:“夫人教训的是。只是,少爷是主子,小的一个下人。自古也没有下人教训主子的啊。”
木莲华哼了一声,“你教训了,不就有了。回头记载到册子上。册子再造册子,一代传一代,不就有了?还能给别人做做表率。”
林又安:……
“对了,元斐末呢?”木莲华问道。这小子应该也在才对啊。
林又安回道:“夫人出门后,元爷就说要去船上看看。还收拾了一个小包袱。”
“嗯?他收拾了包袱?”这小子要搞什么……
“可夫人回来那会儿,已经到了关城门的时间。元爷难道飞出了城门?”林又安想起被元斐末一拳打碎的石桌,白玉的石桌最是坚硬,一拳打碎不光要蛮力还要内力。而内力高深者,飞天遁地都不是问题。
木莲华摇头,“不会,八成是在哪儿猫着了。”
然后看向正在雪地里撒欢儿刨雪的金毛,吹了声清亮的口哨。
金毛听到,耳朵一动就冲着木莲华飞奔而来。
就在它马上要扑过来时,木莲华喝道:“停!”
金毛就停了下来,因为跑得急了,停得又快,四个爪子还往前滑了多半米。
木莲华蹲下,对金毛道,“今天上午陪你玩儿的那个男人,能找到吗?”
金毛竖着耳朵动了动,好一会儿,‘汪——’叫了一声,就朝一个方向跑去。跑了几步然后停下,鼻子向着空中嗅嗅,然后扭头冲木莲华,‘汪汪’两声。
木莲华招呼封瑾诺,“宝儿,跟娘去找你元叔叔。”
“元叔叔怎么啦?他没在家吗?”封瑾诺一个轻跳就从青九玄的肩上跳了下来,朝他娘跑过去。
封祁若有所思,也跟着要去。
这时,青九玄的车夫过来了。
“爷。”只一声就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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