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假面舞会回来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亚特拉斯。
后来的日子我常常回忆起那个夜晚,但是反复萦绕在脑海中的回忆居然只有香气——草木的清香,海水的腥甜,还有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不知名的味道。
而生活还是老样子,上课,剥蒜,喂猪,打扫卫生,忍受冷嘲热讽。
不知不觉中又过了好些日子,我迎来了在亚特兰蒂斯渡过的第一个新年。和中国的新年一样,亚特兰蒂斯虽然没有婚姻却有属于各自的家庭。每当这个时候,那些流落在各地的游子们都会漂洋过海回家与亲人团聚。
学院非常人性化地在过年前几天就结束课程。
放假后的第一天,坎坎家的仆人就准时来给他收拾东西。他走的时候再三叮嘱我:“普瑞尔,我一定会在新年夜赶回来陪你的。”
我夸张地冲着马车挥舞手臂:“不用管我了,回去好好享受和家人团聚的快乐吧!”
坎坎把头伸出车窗外看着我,欲言又止。
哒哒的马蹄声一路奔驰,很快就消失在清晨苍茫的雾霭中。
不久后,伊菲蒙也走了,霍德布尔也走了,很多人都陆陆续续走了,偌大的学院忽然间变得清静不少。
我把全部时间都用在打工上,总算赶在年前把欠下的债务还清了,只留下在‘珍珠’喂猪的工作。而老板也看我手脚勤快,让我担任猪圈总负责人。一时间,忙碌的生活变得松懈,我每天喂饱猪以后就宅在寝室里,睡睡觉看看书,日子过的就跟闺阁中未出嫁的大闺女差不多。
人在每天都重复做一些无聊事的时候,就会发觉时间跑得特别快。
大年夜当晚,我破天荒地决定不去‘珍珠’的员工食堂混饭,而是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小菜,跑到天台的木床上躺着,吹冷风。
当波塞冬神庙的钟声准时敲响十二下,刹那间,来自乌瑞亚山巅的无数烟花一齐腾空,在星空下绚烂绽放,那种转瞬即逝的盛大之美宛如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只顷刻间便荡然无存。我听到无数人在欢呼,高唱祝歌,鼎沸人声盖住了千古不变的海浪声。整个亚特兰蒂斯都陷入新年到来的狂欢中,来自神庙地底的磁欧石光芒照亮了泼墨般的夜空。
这样一个夜晚,不属于寂寞。
我提起酒瓶脚步不稳地回屋,刚推开门,就看到厚脸皮蜷成一个毛团在我床底下打呼噜,身边还滚着一堆被掏空的罐头盒子。这家伙,抓老鼠的本领没有学会,开罐头的本事倒是一天比一天厉害了。
我把厚脸皮轻轻拎起来塞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虽然这只肥猫总是好吃懒做,不请自来,来了就赖着不走,走的时候又不辞而别,但是在这样一个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夜晚,还有它陪在我身边,忽然觉得很安慰……
…………
……
“普瑞尔,别睡了,醒醒。”
……似乎有人在叫我。
“我回来啦,快醒醒!”
……谁?
我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天还没有亮,壁灯的光有些刺眼。
揉揉眼睛,这才看清床前的人:“坎坎?”
“不是说好新年夜我会回来陪你过的嘛!”坎坎神秘一笑,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快起来!”
“新年都过了,这大半夜的你要干嘛?”我打了一个哈欠。
“快起来,新年夜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没心情。”我一头栽入棉被里。
坎坎扯住我的手臂:“起来!”
“不起。”
“起来!”
“不起……”
“再不起床,我就把你背后骂埃泽斯的那些话全告诉他!”
我腾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挺挺的任由坎坎喜笑颜开地帮我裹上大衣,然后一把推出了门。
午夜的街头竟然还很热闹。
如果说海神祭祀是亚特兰蒂斯一个隆重而神圣的节日,那过新年的气氛就是热闹而兴奋的。这一天,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会把娱乐活动放在午夜到凌晨这个时段,并且把这段时间称为——爱神之夜。
坎坎说,亚特兰蒂斯人会把前半夜留给家人,这代表着生命的初始;而后半夜留给爱人,这意味着生命的延续。
看着大街上一对对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情侣,我忽然就好奇地想,伊菲蒙,埃拉西普斯,埃泽斯……他们会把这爱神的后半夜留给谁?还有亚特拉斯……又会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承担起他生命的延续这么重要的事情?
坎坎今晚格外兴奋,不停在我耳边解说:“今天也算是亚特兰蒂斯的情人节了,不少情侣会选择去皇家塔罗学院,那里的观星台是整个波塞多尼亚最佳的烟花观赏点。”
他穿着一件孔雀翎花边的绿色大斗篷,整个脑袋都缩在斗篷中,只露了一双琥珀绿大眼睛,像只森林里的小麋鹿。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明明知道是情人节,你和我待在一起干什么?还不快回去陪你的十王子殿下。”
坎坎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咕哝道:“嗯……他正有人陪着。”
我反应了一下,立即就后悔的想打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原来这孩子被人甩了!
要我说,这些王子没有一个好东西——唔,也就埃拉西普斯可以勉强划为‘留待察看’一栏。
我搂住坎坎的小肩膀,安慰道:“我的家乡有句俗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只花?你要记住,在你放开一棵树的时候其实得到的是一片森林。”
“这话听上去挺有哲理的。”
“那当然,哥哥以后就是你的感情顾问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来跟我说吧。”
“可是我没什么不开心的啊!”坎坎的笑脸映着身后的火树银花,分外灿烂。
唉……这小屁孩就是太爱面子,还在强颜欢笑。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坎坎不解地眨眨眼,“算了,别说我了。你想不想干点有意思的事情?”
“什么事?”
“跟我来就知道了!”他拉着我,在此起彼伏的烟花雨下一路往西。
没多久,坎坎就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皇家塔罗学院。
皇家塔罗学院位于波塞多尼亚的第三环西区,是为日后想成为塔罗祭司的学生们授业讲学之地,由维比娅亲自设计建成。俯视整个塔罗学院,它的布局呈六芒星形,由一条溪流将六芒星的轮廓勾勒出来,而观星台就在六芒星的中央,周围环绕伫立三座雕塑喷泉,分别是命运三女神:克罗托、拉切西斯、阿特洛波斯。1
观星台其实是一座高塔建筑,一共二十二层,每层都有一个露天的观星平台。全塔以螺旋式楼梯贯穿其中,供人通行。登得越高风光越好,视野越开阔。据说在观星台的第二十二层,天气晴朗的情况下,用高倍远景吸纳器就能看到奥林匹斯山一角。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说明爱情的过程无比艰辛,总之此刻在这个著名的情侣聚集地,我头晕眼花地跟在坎坎后面呼哧呼哧往上爬,一点浪漫的气氛也体会不出。
不知道爬了多久,坎坎猛地停下脚步,害得我差点一头栽到他屁股上。
刚想说话,坎坎回头对我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我别出声。只听一个低沉的男性声音从这层的观星台上传来:“亲爱的,我……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说吧,亲爱的。”一个女声甜甜地问,“什么问题?”
这两个声音居然是——埃泽斯和碧姬。
啊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坎坎捂着嘴巴,一副“我说有好戏吧”的表情,我俩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
本年度最值得期待的大告白——
“我、我想问你……”埃泽斯吞吐了半天,“晚餐吃得好吗?”
碧姬笑了笑:“非常丰盛,谢谢款待。”
唉,我和坎坎一起怒其不争地摇头。
“啊……那个,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那个,你、你知不知道……二派朗上印着谁的头像?”
“当然记得。”碧姬倒是相当有耐心地回答,“酒馆里面收到最多的就是二派朗,印有九王子埃泽斯的头像。”
“碧姬,好吧,你听我说,其实我、我不是……我……”埃泽斯总算鼓足勇气说出了心里话,“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艾瑞克,你今晚是怎么了?”碧姬十分疑惑,“你发烧了吗?”
我和坎坎一下子憋不住偷笑出声,埃泽斯立刻就受惊的警觉起来:“谁?谁在那里?”
一连串慌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我们来不及往上跑,只能使劲往旋梯转角处缩,紧闭双眼祈祷哪位大神能保佑我们躲过此劫——但是大概神仙们也都过情人节去了吧——三分钟都不到,埃泽斯就毫不留情地把我和坎坎从角落里揪了出来。
他还特意拎起我的后领,在半空中晃了晃:“普瑞尔?还有你,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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