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一声,一手控制方向盘,一手将侯鬏面前的挡光板拉下来。挡光板上有一个小镜子,李斯横指着自己的头发对侯鬏说道“翘起来了一撮儿,把它压下去。”
侯鬏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呆了呆。然后忽然明悟了什么似的盯着李斯横毫无表情的脸看了一阵,半响之后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李哥……你是不是有一点儿强迫症?”不然总盯着别人的头发看,爱好实在有点离奇。
李斯横的表情有些微妙的扭曲。这种见不得“自己”的仪容有一丝丝的凌乱的事情,怎么宣之于口?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李斯横干脆轻轻的点了点头。让侯鬏以为他是强迫症,总比让他相信“李斯横是世界上另一个侯鬏”这样奇葩的设定要好上许多了吧。
幸而,侯鬏对此并没有深究,而是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在反复按压,头顶的一撮儿呆毛却始终顽强的情况下,侯鬏从李斯横车前的储物盒里抽出一瓶矿泉水,倒了一点在手心里,沾湿了头发。
随手拨弄几下,镜子里的少年虽然有些发型有些散乱,但配合着他一身的休闲的服装,却也合适。端详了片刻,确定没有差错了之后,李斯横和侯鬏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到了超市。因为李斯横还在外面等,所以侯鬏也就尽量动作迅速的扫了几包零食和一瓶酱油,便结账出门了。
看见侯鬏袋子里拎着的薯片和棒棒糖,李斯横明显的眉头跳了跳。侯家家教甚严,是绝计不纵容孩子吃零食,特别是这种不健康的食物的。他可以肯定,侯小鬏买这些,绝对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胡吃乱买。
没注意李斯横的表情,侯鬏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将袋子放在了腿上。李斯横抿了抿唇,最终将责怪的话咽了下去。
和来时一样,两个人驱车回返。
侯府已经咫尺之遥,侯鬏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李斯横来侯府,应该是有事情要办的。可是如今却因为送他去买酱油而耽搁了。
有些抱歉的下了车,侯鬏弯腰对在驾驶室的李斯横说道“李哥不进去坐一坐?”他注意到,他出门的时候,李斯横分明已经准备按门铃了。
收到邀请,李斯横自然是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将车停好,李斯横将车后盖打开,露出了几个结实的木箱子。侯家的几个伙计走到前面,问道“李少要把这些搬到屋里去么?”
他们这些伙计在侯家的时日不短,也有了几分见识,知道凡是用这样特制的,带着李家标识的木箱子装着的,大概都是玉器或者玉料,搬动起来需要多加几分小心。
“有劳。”探身从驾驶室和副驾驶两个座位中间的收纳盒中拿出一个锦盒,李斯横回身对几个伙计道谢。
将锦盒递给侯鬏,李斯横说道“这是我以前用的碾玉砣,如今不用了。虽然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但是你要学习玉雕,总还是能够用上的。”
碾玉砣是曾经玉雕师必备的物件,可是随着科技的所谓发展,已经逐渐被更省力的牙机所替代。业界默认牙机雕刻为手工雕刻,这样的“省力”之法,让碾玉砣逐渐被精简,甚至一度消失。
可是,纯手工的魅力不是任何机器能够取代的。再先进的牙机也终究过分冷硬,失去了线条的生机和活力。所以人们惊觉,一双灵活的手,一套古朴碾玉砣,才是一件语调的真正灵魂所在。
侯鬏曾经有过一套师父传下来的碾玉砣,似铁非铁的质地,乌黑陈实。可惜已经因为战乱等事散落大半,到了侯鬏手上的时候,竟只剩下了三支,只能够制作一些小型的花件了。
而李斯横送给侯鬏的,是完整的一套碾玉砣。侯鬏从打开盖子的那一刻起,目光就离不开他们。他接过这套碾玉砣的手几乎是颤抖。这样一套完整的碾玉砣,若是在他前生的巅峰时期,用来制作大型的雕件都不在话下。
他知道李斯横出身玉雕世家,所以,侯鬏可以肯定,李斯横不可能不知道这套碾玉砣对玉雕师来说意味着什么。
侯鬏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惊恐和无措。你既慷慨至此,却叫我如何还?虽然心下千般不舍,但是侯鬏还是咬了咬牙,要将手中的锦盒还回去。
李斯横却仿佛察觉到他的心思,一把夺走侯鬏手里的袋子,抢先说道“不是白给你的,是用这些换的。”说完,还对着侯鬏扬了扬手里的薯片。
侯鬏张了张嘴,李斯横却完全没有给他反悔的机会,带着手里的一大包零食,驱车开出去很远。侯府门前空旷无人,他又猛力加速,一眨眼已经窜出去很远。
侯鬏愣愣的呆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一盒珍贵的碾玉砣,半响之后却像才反应过来一样默默的捂上了脸。
尼玛,把我的酱油留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