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着仿佛要看清楚什么,最终还是逐渐地失了神采,手从胸口滑落下去,上面全是鲜血。
乾达婆叹了一声,慢慢走过来,打量着婆雅稚的尸体。
“其实,他一直都待我很好。他将我当做白瑜是真,待我好却也是真。”她的手掌从婆雅稚脸上抚过,为他阖上眼睛,又将深红色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了婆雅稚的身上,将他的脸遮住。白袖萝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薄子夏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是不是白袖萝受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
乾达婆走到白袖萝的身边,也不管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就将白袖萝抱在怀里,极为怜惜地抚着她垂在肩上的长发。
“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白袖萝喃喃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如同从蜡烛火焰上轻轻拂过去的微风,转瞬即逝。
“就是如我现在这样的感觉。为她的一举一动而挂心伤神。”乾达婆为白袖萝将一绺刘海拨在耳后,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有如山雾里出现的精灵温柔的呢喃,“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像我现在这样,紧紧地拥住她,不会再放手。”
凌令灵收拾起地上的火药,用碎花包袱皮裹起来,又背到了身上,准备迈步离开。
“且慢,你要去哪里?”乾达婆放开白袖萝,双手抱胸,叫住了凌令灵。
凌令灵脚步一顿,稍微侧过头去看了乾达婆一眼,却没有说话。乾达婆笑起来:“这里是修罗道,你的去向,我总有权过问吧?”
“我要去地牢的十五层之下。我知晓那里时严禁阿修罗眷属进入的,但是如今阿修罗王已死,想来你也很好奇吧。”凌令灵轻轻叹口气,脸转向了白袖萝,不知是陈述还是埋怨,“你杀了他倒是痛快,但是很多事情从此都成了秘密。既然死人不能开口讲话,不妨一同去看看。”
乾达婆稍一沉吟,便随凌令灵走去,顺便招呼白袖萝和合德都跟上。白袖萝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婆雅稚的尸体,又望向合德和薄子夏。薄子夏蒙着面纱,白袖萝与她对视的短短一瞬,薄子夏却想,白袖萝一定是认出她来了。但是白袖萝什么都没说,目光只冷淡地扫过去,便不再往合德这边看一眼。
“你不跟着一起去吗?”见合德站在原地不动,薄子夏小声问。
“先等一下。”合德走到婆雅稚的身边跪下来,双手合十,深深躬身,发梢浸入地面半干涸的血里。合德念着梵语的经文,像是在与她这所谓的“父亲”最后诀别。见她这幅模样,薄子夏心里有些凄然。合德与婆雅稚应当是有感情的。然而她转念一想,当时将厉鬼道灭门的主谋,所谓阿修罗王就躺在此处,轻而易举被他的亲生女儿所刺死,又觉得心中颇不是滋味。
随后合德站起身,加快脚步去追已经快走出大殿的凌令灵,薄子夏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你怨恨白袖萝吗?”薄子夏问合德。
合德稍微一怔,随后摇头:“我并不怨恨她,如果她不这样做,这样做的也许就是我。”
薄子夏不明白合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合德也曾想杀了婆雅稚?来不及想太多,她只沉默着继续跟合德沿着黑暗的走廊往前走。修罗道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前面几个人的脚步声,隔着浓浓的黑雾传过来时,带着回声,显得十分骇人。薄子夏有些害怕,合德便扣紧了薄子夏的手指。她的手很凉,唯有手心温度相触之处才有一些暖意。
修罗道中的地牢薄子夏倒是不陌生,但是对于其中更深的地方却一无所知。台阶湿滑,几人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彼此交谈声音都很低,生怕惊扰了蛰伏于此处的亡灵一般。
“为什么我们都要跟着凌令灵走?”薄子夏悄声问合德。
合德从袖中取出风灯,神情凝重:“我不知道,不知道乾达婆和白袖萝是怎么想的,但是我们跟着就行了。白袖萝这么胡闹,乾达婆居然都不管?”最后一句话,她像是在自语。
几个人沿着石阶一层一层地下去,整座地宫空旷安静得像是坟墓,走入地下深处,反而不再那么冷,让薄子夏忍不住怀疑是否有地狱的烈火正在所谓的地牢十八层中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