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让你们主事的来。”萧道鸾微微仰头,确认剑池两位老仆的气息都已在近旁。
船上拦下他的两人,修为浅薄,无甚根基,显然是被抛弃的马前卒。而之前紧追他不放的那些人,有的还在赶来的路上,有的隐匿了气息埋伏在近旁,此时无一人露面。
猜到他们是在等一个命令,那命令想必来自背后的主事者,萧道鸾凝神寻找蛛丝马迹。
岸上靠在树荫下休息的担夫,身高体壮,五指粗大,屈指时的动作如同鹰钩鸡爪虎搏狡兔,像是个入了魔的体修。坐在船边与人交谈的商客,身上笼着一层看不透的雾气,虽与近江水气相融,却掩不住阴冷之味,许是修了些损德的功法。拉着船纤的役使,倒是个正经修士,那股子名门大派的中正之气,摆明了是归一宗出身无疑……
萧道鸾一一确认他们的身份,却依旧无法从中找出那个主事者。
也许是他疏忽了,那人并未到场?还是已看破了他的谋划,有意回避?
萧道鸾的目光最后在临江的脂粉摊子上扫过。一名贵态妇人正拿了枚玉镯,套在自己腕上,伸手细品,露出皓白的小臂。
那脂粉摊的位置微妙,地势稍高,四望都无遮挡,如果要他挑选一个居中策应的场所,他便会选择此处。
但可惜的是,妇人身上一点修士的气息也无。
既找不到,逼出来便是。
萧道鸾不再纠结于此,暗放出一丝剑池中人能相互感应的剑气,告知两位老伙计,可以动手了。
在他收回目光的同时,贵态妇人满意镯子的水色,问那摊主价钱如何。脂粉摊摊主掀起帷帽,秀指压唇。
“噤声。”
噤声,听江水的声音。
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担夫,忽的一跃而起,顾不上捡起地上的扁担,堪堪避过从中断为两截的古木。坐在船边的商客,被泼了一身江水,绸缎衣裳黏在身上,分外狼狈。纤夫猛的松开绳索,拔出腰侧的藏剑,喝道:“何方宵小!”
自是无人搭理他的。
两名剑池老伙计一击不中,不再缠斗,迅速依照离南坎北之八卦方位站定,与傲立舟首的萧道鸾遥相呼应。
他们三人的剑各不相同,此刻却仿佛只有了一个模样。
懵懵懂懂若晨昏之难判,恍恍惚惚若天地之未分。
冰雪于千里之外的山顶消融,几不可闻的那一滴水声。
渐大。
成小溪,成暗川,成大江。
高山不再,没有震天的巨响,迸溅的水花。取而代之的是历经诸境的平稳安然。
与死水不同。
若不是在江边静静坐了数个夜晚,萧道鸾也无从察觉,隐藏于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远超常人想象。
借打马渡江水入剑阵,绵绵不绝,势不可挡。
他忽然想起沈恪对万事万物的关心。西南的山岩与东南有何不同,岂不是同这江水一样?若不留意,怎么会知晓各处江水其势互异,皆有可取之处?若非对山岩轻软质地有所了悟,怎么能恰到好处地借来远山之势?
君子一物不知则以为耻。格其象,致其性,方能明其道。
这哪里是剑道,分明已近天道!
两人分立江岸,一人立于江中。这三人所成的剑阵,已将江水两岸上下数里之地,全部囊括其中。
但凡身处剑阵之中的修士,无一不感到了那股迫人的压力。或许是有意祸水东引,或许是无意寻求帮助,脂粉摊摊主的身影暴露在了剑阵最险要处。
绵绵无有穷尽的江水朝她涌去。
她摘下帷帽,挡于胸前。
帷帽为气息所荡,轻软无形的帷布一瞬鼓起若圆弧,饱足似满月,以无所着力之形卸下无物不破之锋,替女子挡去了十之七八的剑气。
帷帽裂成两半,她那张娇俏中带着惹人怜惜的面容,愈显脆弱动人。
望着那张不算太陌生的脸,萧道鸾眉头一皱。竟然是她,不算太过意外的答案。但沈恪若是得知,会是怎样一番心情?他能相信这么多日来要他性命的是往日,能够狠下心对她动手吗?如果今日他杀了女子,沈恪……会怨他吗?
女子轻笑一声,暗中运转功法,将其准确无误地送至众人耳中。
脱胎自佛门狮子吼,融了些为人所耻的音色媚术,轻轻一声嗤笑,像是玉箸敲断在瓷碗边沿,平白无故撕开上好的锦帛,总之带着无尽惋惜和幽怨,在心底重重留下难以消磨的痕迹。
一时为剑阵慑住心魂的修士们恍然回神,只听得这个以尊使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女子,冷声吩咐道:“还不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