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勋轻轻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亲自将明哲戟扶起身, “如月又怎么知道你的孩子对皇位无所执着,你们明哲家的女儿并非个个如你, 毕竟也有明哲弦那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明哲戟也不知怎么回话,闻人勋将她安置回榻上坐,一边又笑着调侃道,“孩子还没出生,你我就算争论出一个高低也没有意义, 要是你生的是女儿, 就什么麻烦也没有了。”
明哲戟原本忧心忡忡,听到这话也不自觉地笑起来, “实不相瞒,从我登基时你送来的第一封道贺国书开始,我就不喜欢你。作为一个君王,你显然比我更适合, 可在人品上, 我一直都诟病你不够磊落。”
闻人勋不怒反笑,“当初我一开口就向你要了千两黄金, 万两白银, 你觉得我霸道贪婪?”
“千两黄金, 万两白银只是一个开始, 我知道你的野心绝不仅限于此, 你连年兴兵, 图谋秦州, 陇州,为了吞并西琳不惜穷兵黩武,生灵涂炭。”
闻人勋面上非但没有羞愧之色,笑中反而多了一丝狡黠,“我之所以得寸进尺,也是因为你软弱可欺的缘故。这些年我之所以会不遗余力地对付你,还有一个说不得的理由,我恨你策反了子枭,引北琼内乱,同室操戈。因为他曾经的背叛,直到现在我还不能对他放下芥蒂,你可知,他也是我一度认定的皇位继承人。你教他做的那些事,帮他做的那些事,反倒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明哲戟心中吃惊,面上苦笑着点头,“所以你是寒了心,才要把他的孩子一个个抢过去?”
“余妃的事,并不全是我的过错,怪只怪子枭拢不住女人的心,没有让余氏对他死心塌地,是她对我投怀送抱,我只是顺水推舟。”
明哲戟失声冷笑,“皇上夺走的那个孩子毕竟是子枭的亲生骨肉,就算你有心托之以皇位,也不该让他们骨肉分离。”
闻人勋面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我说子枭拢不住女人的心,你才生我的气?经过这么多事,他到底也学乖了,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也肯用心周旋。尚书小姐才入府短短几日,就已对他死心塌地,一片痴情。”
明哲戟听出他话里的幸灾乐祸,就掩饰心中的酸楚笑道,“皇上不必特意说这些话,我虽然是个女人,却也有更重要的身份。”
闻人勋看着明哲戟的表情变化,眼中满是好奇,“子枭有过那么多女人,你居然还能心无芥蒂地跟他在一起,我实在不相信明哲家的女儿会有如此心胸。”
明哲戟也看着闻人勋,目光清冷,“旨意是皇上下的,人也是皇上选的,你如今说这些话又是何必?”
闻人勋总算抓到明哲戟表情里的破绽,笑容也带了几分调侃的意味,“所以你心里是怪我的,怪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在你和他中间。”
明哲戟笑道,“见皇上之前,我心中的确怨恨,可既然你把话说清楚了,你的所作所为,并非不可解。你我身为帝王,的确不该把情爱掺杂到政局里。你之所以忌讳我,不过是因为你认定我是子枭的软肋,只要我在,他就永远变不成你希望的样子。”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帝王的孤独,果然只有帝王才能体会,正是所谓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闻人勋吩咐人去御花园折了一枝梅花,送给明哲戟,“不瞒你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抱有私心,我对你的感情虽不是男女之情,我却的确很想把你留在宫里做我的知己。我一个人寂寞了这么多年,有很多话,对我心爱的人都难以启齿的话,好像都能轻而易举地跟你说,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也曾令我惶恐不安,好在现在还不需要做决定,只等你诞下麟儿,才是尘埃落定时。”
明哲戟笑而不语,可她心里知道,没有尘埃落定时了。从她在后花园看到闻人桀言笑晏晏地对着新人的时候,她就知道没有尘埃落定时了。
这么多年的分分合合,纠结纠葛,不是不爱,却是不信,两个人在一起,若不能让彼此都快乐,何不当机立断,互相成全。
明哲戟的轿子回到王府的时候,闻人桀正打着伞等在大门口。
轿夫们落了轿,只等闻人桀下吩咐。闻人桀才想让他们把轿子直接抬进院子,明哲戟就掀了轿帘走出来,“不用麻烦,我自己进去。”
闻人桀忙迎上前,扶着她的手把她领出来,“冷吗?”
明哲戟将闻人勋送给她的手炉递到闻人桀手里,“你的手像冰一样,还问我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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