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很快经理就说,想用大锅的人也可以换大锅,反正就是随你喜欢,顿时什么不满也没了。
火锅店不是圆桌的布局,因为包了场也用不上包厢,于是偌大的大堂满满坐着的全是《困爱》剧组的人。
卡座、长桌、双人桌等等等任君挑选。
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一个小时前接到电话的卓思禹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一露面,众人便围着起哄。
“小卓啊,现在还放着假呢吧?怎么也不知道回来探探班啊?”
卓思禹朝那人挤眉弄眼了几下,笑着说:“最近忙着做暑假作业呢——”
他自然是要坐主创这边的,颜音身边早就留了位置给他,卓思禹乐呵呵地走过来坐下。
先跟导演叶司忻打了招呼后,才转向颜音:“好久不见,学姐。”
颜音笑着打趣,“好久不见,突然变成礼貌好少年了。”
“哪儿能啊~”卓思禹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出口标普变成了北京腔,“还是那样儿呗,我们老师忒狠,留了一堆儿作业,要死要死的真是。”
颜音被他夸张的语气逗得直乐。
“那啥学姐啊,”卓思禹换回了他的标普,“我们宿舍的人知道我跟你一起拍戏后都特羡慕我,吵着闹着要我帮他们要签名呢。”
“签名?我的?”颜音颇感惊奇。
“是啊。”卓思禹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要谁的呢?”
“额,要的话也是影帝的更值钱吧……”
卓思禹嘿嘿笑了笑,“值钱是另一回事,对叶前辈,我们那都是怀揣着敬畏之心看待的,要签名都觉得折辱了前辈啊!而且我们都是一窝男的,哪能像女孩子一样跟叶前辈要签名呢……”
颜音啧啧,“后面一句才是重点吧。”
“那给不给嘛学姐~”卓思禹眨巴眨巴眼,撒了个娇。
颜音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给给给。”
“耶!”
很快,锅底上来了。这边用的都是小锅,颜音看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要了鸳鸯锅,卓思禹则干脆就是辣锅,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十分吓人。叶司忻和季兴修的都是清汤锅底。
颜音看了看,问身边的人:“前辈吃不了辣吗?”
叶司忻微微点了下头,“不太能吃。你爱吃辣?”
颜音点头,“挺爱吃的,不过吃不了太多,所以要了两种。”
这时点的肉类菜类海鲜等等陆陆续续送了上来。
小锅这边是一人一份分好的,颜音看着面前的香菇垮下脸来。
忘记说不要了……
叶司忻注意到了她的神情,问:“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颜音直接说了:“生平最恨,除了香菇没有其他。”
叶司忻了然,好笑地多看了两眼她这苦大仇恨的样子,直接把她的香菇拿到了自己面前。
颜音眼睛大亮,“前辈好人啊。”
叶司忻眉头一挑,又问:“那你喜欢吃什么?”
没等她回答,那头一直听着的季兴修开口:“她爱吃金针菇。”
颜音:……
卓思禹奇怪地开口:“不都是菇吗,怎么差别这么大……”
颜音转头瞪他:有意见吗?
卓思禹嘴角一抽,“没,我没意见。”
她撇撇嘴,转过头来,结果就见自己面前多了盘金针菇……
她看了看叶司忻,对方正低头调整功率。
……算了,再还回去就有些矫情了。
于是颜音开开心心地把两盘金针菇丢进锅里!棒棒哒!
叶司忻好笑地瞥见这幕,无奈地摇了下头。
而季兴修则若有所思看着叶司忻,不知在想什么。
火锅这种东西就适合一边吃一边聊天。
颜音觉得很满足,她两个锅底,觉得太辣的时候可以换清汤的涮,吃腻了再换。旁边还坐着个话多幽默的卓思禹,偶尔讲个笑话,都能逗得她笑半天。
“有次上表演课,老师给了情景,是主人公见到潜伏在敌军的同志,要演出那种紧张内敛的感觉。结果我们班一个人,上来就紧张兮兮地说‘兄弟,同志?还没出柜吧?我也没,哎,这年头同志都不好混啊’,当时我们就笑疯了,老师的脸都绿了,后来那人被我们取笑了整整一个学期。”
颜音笑得肚子疼,又不敢太大声被别人注意,便使劲憋着,憋得脸都红了。往后仰去,冷不丁地就撞到了叶司忻。
她咳嗽起来。
身后叶司忻扶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她的水递过来,说:“慢点笑,注意呛着。”
颜音狼狈地咳嗽着,根本不敢回头看,丢死人啊。
面前卓思禹还朝她眨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缓过来后,她暂时拒绝卓思禹跟她说话,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食物。
叶司忻跟季兴修说着话,瞥见了这幕,便将那杯被忽视很久的水杯往颜音面前推了推,说:“喝点水,不要一口辣一口清汤,小心回去闹肚子。”
颜音一筷子沾满辣椒油的牛肉顿时停在嘴边,迟疑了半秒,还是送了进去。
等吃完了,才端起水杯说:“好的好的。”
叶司忻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
后来颜音吃得有些撑了,就出去后院的花园散步。
八月的夜晚,少了些许炎热,多了几分舒适。
绕着花园慢慢走着,十分惬意。
等走到第三圈的时候,小小的花园中悄无声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前辈?”颜音意外地开口,“你怎么也出来了?”
叶司忻低低应了一声,“他们开始玩游戏了,怕被波及,逃了出来。”
颜音笑,“那看来我有先见之明。”
“是啊。”
简单的两句对话后,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人多的时候没有感觉,等剩下他们两人独处时,白天拍戏的情形就开始不住地往脑袋里钻。
尴尬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开不了口,那只好沉默。
颜音低着头,好像地上有什么精彩表演,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
叶司忻沉默半晌,重新出声:“我有样东西还没有给你。”
颜音抬头,“什么东西?”
“生日礼物。”
叶司忻拿出一个纯黑色的小盒子。
颜音看得一惊。
他笑着说:“不用紧张,不是戒指。”
颜音迟疑了一下,接了过来。
“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可以。”
于是她打开盒子,一条淡金色的项链落入眼中。
三枚颜色相近的圆环环绕着两条细链,细看会发现圆环不仅颜色有细微差别,造型和形状也有所不同,但无一不做工精致,教人看了移不开眼。
颜音愣住,“这是?”
叶司忻:“那天路过某家店,看到后觉得很适合你。”
她想说什么,而叶司忻继续补充完:“并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要拒绝。”
颜音抿了抿唇。
叶司忻说并不贵重,但这大概是对他来说。
颜音见过这条项链,也并不像他说的好像只是随便来自某家店铺,而是卡地亚今年新款三环双链镶钻项链。许爱有一条,当时她陪着一起买的,刷了三万多人民币。
也许三万多对于叶司忻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即便是朋友,颜音也不会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
于是她将盒子合上递过去,“这个礼物我不能收。”
叶司忻顿了顿,失笑,“果然瞒不过你。”说着接过她手中的盒子。
颜音心里松了口气,挑眉道:“前辈应该也没想着瞒着我吧。”
叶司忻承认,“是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收下。”
“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顿了顿,她补充,“朋友更不行。”
“那前辈的呢?”
“那就更不行了。”
叶司忻无奈地摇摇头,“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
颜音听了也无奈地笑了,不知怎么觉得面前的叶司忻好像有些无赖,“前辈别逗我了。”
“好,”对方正了正色,“不逗你了。”
“这回是真正的生日礼物。”他重新递了一个盒子过来。
颜音迟疑了一下,接过后直接打开。
仍旧是一条项链,同样精致美丽,但相较卡地亚则黯然失色了不少。
颜音在心中估算完价值后,安心地收下了。
“谢谢前辈。”
“是谢我真正的礼物,还是谢我收回了刚才那条?”
眨了眨眼,“都谢。”
叶司忻摇了摇头,没说话。
眼见着在外待得时间有些久了,她提出回去里面。
“你先进步吧,我再散会步。”
于是颜音点点头,转身往里走。
只是没走几步,忽然听见身后叶司忻叫了她一声。
停住回身。
叶司忻站在几步外的花园中,而颜音在回廊的灯下,这令对方的眉眼在她眼中有些模糊不清,而他大抵是能看清自己的。可即便模糊不清,颜音也知道,叶司忻正看着自己。那种目光令她想起了生日视频的最后,几乎一样的专注,几乎一样的柔和,几乎一样的深不见底……
她站在那里等待着。
叶司忻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很轻。
“前…辈?”她有些迟疑。
奇异地产生了一种已经过去很久的错觉。
夜色中的叶司忻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开口:“没事,进去吧。”
等到颜音的身影再看不见了,叶司忻攥紧的手才从口袋里拿出来。他皱着眉看着掌心里的盒子,其实这才是他真正想要送她的生日礼物。可也许是因为有了了解,他已然预料到会被拒绝,便多准备了一条。
一个聪明的决定。
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不过……他相信,总会有送出去的那天的,希望并不遥远。
【第二十四章母女相聚】
两天后是《困爱》正式的杀青宴,会请记者媒体到现场,所以她得盛装出席。颜音逛了半天街才挑到一条价格适中又能撑得起场面的礼服,可把她累惨了,这就是没赞助又不想租衣服的代价。
杀青宴这日一早,颜音就起来,去预订的造型店接受折磨。
差不多弄了两个小时,才搞定一切。
往镜子面前一站,她自我娱乐地想道,这下肯定连她妈都认不出她来了。
这时助理小跑着进来,递给她手机,“颜姐,你的电话。”
她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喂你好——”
“阿音,我现在在机场,你马上打车过来,带齐证件。”
颜音愣在原地,不确定地问:“……妈?”
“是我,快,事情很急,我已经跟你舅舅打过招呼了,快来!”急切的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于是十分钟后,颜音满头雾水地坐上了的士。
接着季兴修的电话才让她明白原委。
其实是颜音的外公昨天晚上突然脑出血住院了,抢救了一晚现在正在icu,颜母昨晚连夜坐国际航班回来,原本打算直飞苏州,但飞北京似乎更快。颜音跟母亲先赶过去,季兴修处理完基本的事情后也会飞过去。
结束通话后,颜音努力回忆外公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母亲跟外公的关系并不好,因为母亲出生大家族,却执意要进娱乐圈,即便不是做演员而是当导演,也是不被思想古板守旧的外公所能理解和接受的。于是母亲一朝离家,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而因为在此之前已经有季兴修做先例,外公虽古板但对男孩还是比较宽松的,他总认为男人可以闯可以玩,只要玩够了闯累了记得回家就行。结果母亲一头扎了进去,外公便觉得是受到了季兴修的影响,连带着季兴修也不受待见起来,但总归不如与母亲的关系那般糟糕的。
颜音小的时候见过几次外公,都是外公家的人接她过去,住大概两三天又回去。
至于父亲,据说从没进过季家大门……
因为她上大学上的早,也代表离家离得早。尤其她又选择了跟母亲一样的道路,更是不敢回去了。
于是对于外公的记忆,只停留在小时候的那么两三次印象,一个头发花白,背脊稍微有些佝偻,却总是满脸严厉和苛刻的独居老头。
颜音小时候爱游泳,苏州多园林,也多河流。她那时性子还挺野,如果是夏天就穿着背心短裤跟男孩子们在河里玩。有次不知因为什么,跟在她身边的季家人离开了一会儿,也凑巧当时就出事了。一起的一个男孩子腿抽筋,游不上来。颜音便去救他,可女孩子的力气哪比得过男孩子,对方挣扎的把她也往水里拖。危机之下,还是闻讯赶来的大人把他们俩捞了上来。
回去家中外公坐在大堂里,见了她一句话都没说,只教人带她去休息。
可颜音忍不住,趁没人又跑出去偷看。
结果就看见外公大发雷霆的样子。
当时她也不觉得害怕,只想着原来外公不仅是严厉,也很会骂人。
可那个震怒的外公的脸,她仍旧想不起来。
如今算来,她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外公,想不起他的样子也实属正常。可猛然间这个角色重新出现在她的耳边,那零星的点点记忆竟然也意外地从记忆深处苏醒,提醒她,原来有些东西,并没有忘记。
快到机场的时候,她接到了叶司忻的电话,对方大概是听季兴修说了情况,只简单嘱咐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杀青宴。
然后她便在机场见到了久违的母亲。
母亲还是那样美丽优雅,人群之中一眼便能找到。
可母女二人根本没有时间叙旧,急急忙忙上了飞机。飞机上,还没倒过时差的母亲很快睡去,颜音则睁着眼仔细观察她。
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圣诞节,颜榕带着她去国外跟父母团聚过节。
过完节便回国的回国,工作的工作,旅游的旅游。
母亲一向潇洒,与父亲的二人世界过得有滋有味毫不腻烦,在美国待了一个星期,全程在看两人花样秀恩爱,她和颜榕都觉得十分心塞。
可此刻的那个甜蜜秀恩爱的母亲不见了,剩下的是一个疲惫入睡的女人。
颜音有些心疼地为她紧了紧毛毯。
下飞机后还得坐车,从无锡到苏州。母亲一路都在睡,颜音望着窗外的风景,只感觉十分陌生。
颠簸一路,最后停在了医院门口。
几乎是停下的同时,母亲睁开了眼。
“走吧。”她说。
颜音跟在她身后,一同进了医院。
icu外聚了很多人,前所未有的热闹。
而在母亲出现的那刻,所有人,好像约好似的,动作一致地转头,看过来。
这些人的神情,或吃惊或意外或好奇或陌生。
而母亲就在如此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中,叫来医生,直接问道:“为什么允许这么多人待在icu外?”
医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美丽夺目到极致的女人是谁,但这并不影响他分辨对方话语中的强势,他尴尬地笑了笑,说:“我赶过他们,但他们都不肯走……”而季家的人不肯走,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所以你就不顾规定妥协了?”颜母皱眉,“叫保安来,把他们全赶出去,后果我来负责。”
医生忙道:“好的好的……”
“季闻歌你不要太过分——”有人怒道。
季闻歌转身,冷冽犀利的目光瞪视望过去,叫那人直接闭了嘴,她冷笑一声,说:“你最好乖乖滚出去,否则你心里惦记的那点东西,一分都别想得到!”
“你——”
“算了算了别说了。”有人作和事老。
很快,保安来到,将这些人悉数“请”了出去。
只剩下季闻歌、颜音和另一个陌生男人。
季闻歌皱眉看了眼那个男人,但最终没有开口赶人。
颜音也有些好奇地看了眼,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他,但又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icu都有规定的探视时间,并不是现在。但大概考虑到里面的人身份特殊,而季闻歌似乎也挺特殊的,于是院方还是默认了她探视的请求。消完毒套上隔离服的季闻歌进了icu,颜音在外面,看到了病床上戴着呼吸机的垂暮老人。
那么陌生,与记忆里那个严厉苛刻的老头判若两人。
颜音很抵触医院,医院会令她感到沉重的压力,胸闷气短的,十分难受。
她转身下楼,来到外面。
出来后,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渐渐有所好转。
“你是颜音吗?”
她听到声音回身,是刚才那个唯一没有被赶走的男人。
他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多少,眉目很好看,很有暖男美少年的气质,笑着的时候颇为腼腆。
颜音点点头,问:“你是?”
“我叫季茂文,仔细说来……算是你的舅舅。”
“啊。”颜音十分惊讶,但也想起来了——季茂文,母亲的年龄相差最大的兄弟。
小时候应该也见过,但印象实在太浅。或者也是她回来的总不是时候,而这个常年在国外读书的小舅舅恰好没有回来。
她觉得对方有些眼熟,现在想来,其实与季兴修有三分想象。
想起刚才在病房外的情形,她猜测季茂文和母亲的关系应当并不亲近,而母亲也从未跟她提起。
“舅舅好。”她还是打了声招呼。
季茂文听了反倒有些局促,“不、不用叫我舅舅,我从没照顾过你……”
颜音失笑,这个舅舅看起来似乎是个老实人,不知是怎么在那些如狼如豺的亲戚中存活下来的。
她看得清楚,icu外之所以聚了那么多人,有几分出于对老人的关心不知道,但更多的,为的无非是“利益”二字。家大业大的季家家主,身后遗产之庞大难以想象,也难怪他们会着急了。
她跟新认的小舅舅站在医院门口吹风也不算事,于是颜音便想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可万事不由人,还没等开口,先前被赶走的那群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蹦了出来,将他们二人团团围住。
“你是季闻歌的女儿?”一个人问道。
颜音看去,正是刚才那个出声的男人。
季茂文在她耳边小声说:“他是外公上一代远嫁出去的季家女儿的后代,算是旁系中的旁系。”
颜音听了吃惊,这是连山高水远拐着弯都可能扯不上关系的远方亲戚都惦记上了?
那人没听见他们在嘀咕什么,但直觉没好话,眉头一竖,轻蔑地说道:“小丫头片子和弱鸡小子乱嘀咕什么?有本事明明白白地讲出来!大家心里想的不都是那一星半点的东西吗,你们以为自己比我正统多少高贵多少,什么年代了,不兴古代那套!”
话音刚落,一道清亮的声音从众人之外的位置陡然响起。
“哪里来的三教九流在这里碎嘴,自己肮脏才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恶心!”
众人看去。
一个双眉微蹙,目光冷冽,气质逼人的女人,挺着笔直的背脊,缓步走近,不是颜音的母亲季闻歌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