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对小家伙没了兴趣,捏了捏花卷的小脸蛋:“望川才是他正儿八经的舅舅。得,我得走啦,堆雪人去喽——”呼啦啦便往亭子外头跑。
“嘤嘤~~”豆豆没人抱,干爷爷每次都抱姐姐和哥哥,最少抱自己。哀哀地瘪着小嘴儿,眼泪花花冒出来。
“哎唷,瞧瞧小幺子哭的,来来,哀家抱你。”太后便把豆豆兜在膝盖上,问善珠,太医说你家铎乾近日身子可好些?
“回太后娘娘,还吃着药呢,说是……”善珠敛神一笑,话才说到一半,铎乾已笑笑着打断话茬——
“呵呵,老胃病,休息一阵便无碍,并不妨事。”
“不妨事,不妨事,就是因着这‘不妨事’才拖到了现在。我都听说了,你瞒也瞒不住哀家。这次皇上准你半年假,你就好生歇养着,朝堂上的事儿先搁置一边。”太后睇着铎乾眉宇间难掩的倦惫,想起当年皇上才登基时他的意气风发,到底感叹小子这些年的辅佐操持。
善珠听得动容,保养精致的脸上浮起一丝哀怜,低柔着声儿劝:“太后叫你歇着,你就好生歇着吧。听人一次。”
“……好。”铎乾抬眉,目中溢出歉然,当下再不反驳。
秀荷在旁边看,看到二人的眼神对视,那必定是把一个人爱到了深处、心疼到灵魂里才会有的目光交汇。
“呵呵哈,难怪都说是咱京城里的模范夫妻,你两个须得向你义父义母好好学学。”太后抚着秀荷的手背,笑得和蔼可掬。
秀荷知道太后话中的意思,既抬举了自己,也提醒自己铎乾与善珠的恩爱,希望能够互相宽待,不要破坏。
但太后的挂虑是多余,在秀荷的心底里,铎乾早已经排开在子青的世界之外,他后来爱上谁,或与善珠好不好,秀荷都已看得很淡。解不开的是血缘,而情缘却在随着光阴而变化,或相濡以沫日久情深,或相忘于江湖灰飞烟灭,只是故事中人他自己尚不悟。
因见天色不早,夫妻两个便请辞出宫。太后留下用了午膳,下午的时候懿旨和赏赐便到了,把孟谦胡同围得水泄不通,一时好不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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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初三,二蛋还是没有给娘拜年,但红姨已经把红包收了起来。是个自愈的女人,怎样都能够让自己开心,一会儿亲亲小甜宝,一会儿逗逗两胞弟,笑吃吃地又像个没事人。
大早上善珠亲自差侍女和老桐来请,说备了酒菜,让庚武与秀荷中午一起去府上吃顿热闹饭。
善珠一直芥蒂着秀荷,只在秀荷失踪那几日,着人给三只小崽儿和庚武送过汤羹,后来秀荷回来了,便无再送。今次此举倒是叫人意外。
“这些年你娘不在,一直是她在王爷身边悉心照顾,你们都是女人家,互相都应晓得那情愫。人活到了一定年龄,就图个轻松安泰,梗着陈年旧事也总是疲累。到底是她主动邀请,丫头但去了,你义父必会很高兴。”老桐语重心长地说,生怕秀荷不肯去。
秀荷眸光微微黯淡,面上却笑得泰然:“桐伯放心吧,我这就收拾。”
“诶,是个好丫头,懂得识大体。”老桐便欣慰地回去复命了。
院子里积雪初化,家仆们扫帚‘西刷西刷’。秀荷走进来,弹了弹落在裙摆上的冰珠儿。
红姨磕着瓜子问:“是谁呐,怎么听着扇儿、珠儿的?”
哪里有说到扇儿珠儿了,一个字也没提好嚜。晓得红姨支着耳朵偷听呢,秀荷也懒得反驳:“是她来请了。”
“哟,她倒是精打细算,很懂得笼络男人一颗心嚜,难怪能不花不乱地守她这么多年。那你去不去啦?”想起铎乾提到善珠时的平和安逸,红姨嘴角便勾起讽笑。
“去啊,干嘛不去。”秀荷答得没心没肺。
“啧,这就去了,生怕你娘在地底下不生气?”红姨瓜子不磕了。
秀荷想起善珠看铎乾那双哀怜的眼睛,还有子青与关福昔年的打情骂俏与眉眼羞嗔。他后来其实已经不再爱她,她亦在岁月俗尘中另寻了伴侣,也许没有把互相忘记,但旧影却分明各自暗淡。再深刻的感情,都会在年华异迁中变得面目全非,不复当初。他们都看过去了,自己又何必纠结泥淖?
秀荷说:“我娘当年走的义无反顾,必然是不想叫他二人看轻,以为念念不忘。但此番来京城倒叫我发现,那念念不忘的是她自己。我去了,坦坦荡荡,他是庚武的义父,她是他的王妃,按着礼节去拜访。我若不去,倒叫人误会阿娘曾在我跟前说过她什么,又或是惦记了她的男人一辈子,以至于我拧着与她较劲。我可不稀得与她较劲,阿娘也从来未曾对我说过只言片语。干娘只当我是非不分嚜,但我也是想替阿娘在身后争一口气。”
红姨嚼着秀荷的话不语,眼前又浮起子青那爱好(hǎo)的素净模样,默了半天最后道:“罢罢,臭丫头,几时倒叫你学会这些弯弯绕绕了。要去就去吧,不过我可说好喽,不许叫他爹,过完年就给我回南边去,我那三个四个五个的宝贝干孙儿,可舍不得叫他两个多看。”
“血缘上终归断不开牵连,我敬着他是长辈,但父亲却只有阿爹一个。”秀荷被红姨追着念,便兜着豆豆站起来,叫奶娘和婆子把哥哥和姐姐抱回房间换衣裳,等庚武从外边回来这就去。
轱辘轱辘,晌午的时候一家五口便往王府方向出发。红姨慵懒的坐在院子里,看着一家五口风光华丽、相亲相爱的一幕,眼眸里噙着的都是笑,难得竟也不损了,竟温柔起来。叫秀荷:“快去快回吧,怕路上要下雪了。对了,要是看见你弟弟二蛋,把那小子叫过来领红包,过期不候唵。”
秀荷应着知道了,见甜宝被风吹得挂清珠儿,便把车窗帘子垂下来。